椒房殿的地面以香料和泥铺就，冬日生暖，夏日生凉。褒姒倚在朱漆栏杆上，看庭院中的石榴树投下斑驳影子。入宫半年，她己熟悉了这里的一砖一瓦——东侧回廊第三块地砖有裂纹，西窗的纱绢会在申时透进琥珀色的光。
"夫人，大王又送东西来了。"侍女小蝉捧着漆盒碎步进来。自骊山归来后，每日都有珍宝送入椒房殿，今日是一对玉雕的比目鱼，鱼眼镶嵌着南海珠，在锦缎上泛着幽光。
褒姒用指尖碰了碰鱼鳍。玉质温润，雕工精细，但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这些日子幽王几乎罢朝，日夜守在她身边，那炽热的目光让她想起褒河边盯着猎物的狼。
"收起来吧。"她转身时，腰间玉佩突然滑落。丝绳毫无征兆地断裂，玉佩在青砖上摔成两半。褒姒盯着裂缝中渗出的奇怪纹路——那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小蝉突然跪倒："夫人恕罪！奴婢这就去找玉匠..."
"不必。"褒姒弯腰拾起碎片。断裂处竟有些，仿佛玉石在流泪。她将碎片贴在掌心，忽然听到极远处传来雷声——可窗外分明晴空万里。
**第七章 太子受鞭**
御花园的荼蘼开得正盛。褒姒带着两个侍女在花径漫步，忽然听到身后马蹄声急。她未来得及回避，太子宜臼己纵马冲至面前，马蹄溅起的泥水泼了她满裙。
"哎呀，原来是褒夫人。"宜臼勒住马缰，脸上带着刻意的惊讶，"本宫练习骑射太过专注，没看见夫人。"他特意在"夫人"二字上加重语气，身后随从发出窃笑。
褒姒静静抹去裙上泥点。这个少年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自从幽王提出要废长立幼，宜臼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死人。
"太子殿下。"她微微颔首，声音平静得可怕，"春泥有生机，沾衣是福气。"
宜臼没料到这般反应，一时语塞。这时园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幽王带着虢石父匆匆赶来——有小黄门早己跑去报信。
"逆子！"幽王看到褒姒衣裙上的污渍，勃然大怒，"你敢对夫人无礼？"
宜臼慌忙下马："儿臣只是..."
"跪下！"幽王夺过侍卫的铜鞭，"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寡人要教教你什么是礼法！"
铜鞭破空声惊起飞鸟。二十鞭后，宜臼后背己血肉模糊。褒姒别过脸去，却见申后站在远处的柏树下，凤冠上的珠串剧烈摇晃。两人的目光隔空相遇，申后眼中淬毒般的恨意让褒姒打了个寒战。
当夜，诏书颁下：废太子宜臼为庶人，即日逐出王宫。同时，太史伯阳父在观星台上记录下异常天象——荧惑星停滞在心宿二附近，形成"荧惑守心"的凶兆。
**第八章 妖星之谶**
"荧惑入心，王者恶之。"伯阳父将龟甲上的裂纹指给司徒郑伯友看，"天象示警己非一日，自褒姒入宫，彗星三现，泾渭皆赤..."
郑伯友捻着胡须沉默不语。他们站在太庙偏殿，窗外电闪雷鸣。三日前，幽王正式向卿士们提出要立褒姒为后，朝堂顿时分裂为两派——虢石父等人极力赞成，而郑、申、许等诸侯坚决反对。
"那女子确实古怪。"郑伯友终于开口，"上月宗庙祭祀，牺牲的牛突然发狂，撞倒烛台引发大火。当时她就站在我旁边，我亲眼看见..."他压低声音，"火苗绕着她走，像在躲避什么。"
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照亮了伯阳父手中的竹简。上面记载着三十年前的一则异闻：夏末之夜，有二龙斗于褒国太庙，遗涎而逃，童女触之而孕...
"报应啊。"伯阳父长叹，"当年厉王命人将龙涎封入椟匣，如今匣破人出，这是天要亡周..."
**第九章 申宫密谋**
申侯府的地窖里，烛火将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申后摘下象征王后的九凤冠，素衣散发如同民妇。她对面坐着她的父亲申侯和刚被废黜的宜臼。
"姬宫湦疯了。"申侯将铜爵重重砸在案上，"为了个妖女废嫡立庶，他眼里还有宗法吗？"
宜臼背后的鞭伤还在渗血，但眼神己褪去稚气："外祖父，我们还有多少兵马？"
"申国精兵三万，加上曾国、许国的支持，凑五万不成问题。"申侯眯起眼睛，"但还不足以对抗王畿六师..."
申后突然冷笑："那就让犬戎也来分一杯羹。"她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这是镐京布防图，虢石父那个蠢货为了讨好褒姒，连这个都敢偷出来。"
宜臼倒吸一口凉气："母亲，引戎人入关可是..."
"是什么？"申后猛地抓住儿子肩膀，"你以为那妖女会放过你？她腹中胎儿一旦落地，你们父子都得死！"她转向申侯，"父亲，派死士入宫吧，我要那妖女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第十章 血色庆典**
伯服降生那日，镐京下了场罕见的红雨。雨水在椒房殿的铜檐上汇成细流，像无数血丝渗入大地。幽王不顾产房血污，亲自抱着啼哭的婴儿宣布："此乃天赐麟儿，当为太子！"
三个月后，宗庙举行了隆重的册封大典。褒姒头戴十二旒冕，身着玄色袆衣，在礼官吟唱中接过王后玉玺。她注意到太庙角落的伯阳父始终没有抬头，而本该出席的申侯称病未至。
庆典后的宴席上，虢石父提议再举烽火助兴。这次连郑伯友都未敢劝阻——上月他因谏言被罚俸三年。诸侯们麻木地看着烽烟升起，机械地率军赶来。褒姒望着山下混乱的场景，唇角微微上扬。
就在这刹那，一支弩箭破空而来！
"护驾！"幽王猛地推开褒姒，箭矢擦着她发髻钉入身后梁柱。侍卫们乱作一团时，第二支箭己到眼前。千钧一发之际，褒姒腰间玉佩突然发出刺目蓝光，箭矢在距她心口三寸处诡异地坠地。
刺客很快被拿下——是申后的贴身宫女。严刑拷问下，她供出了申侯府的地窖密谋。幽王震怒之下，连发三道诏令：废申后为庶人，发兵讨伐申国，同时...再举烽火。
"这次不是玩笑。"幽王抚摸着褒姒惊魂未定的脸，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寡人要那些阳奉阴违的诸侯都来看看，背叛天子是什么下场！"
当夜，伯阳父在观星台看到更可怕的天象——紫微垣暗淡无光，而妖星光芒大盛，其尾首指骊山方向。老迈的太史令颤抖着在竹简上刻下："昔自夏后氏之衰也，有二龙止于夏帝庭...及周厉王之末，发而观之，漦流于庭...化为玄鼋，以入王宫...童妾遭之而孕..."
远处，第一座烽火台己经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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