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刚过的政务大厅潮乎乎的，消毒水拖过的地面反着冷白的灯光。
李烨蹲在茶水间擦消毒柜底下的水渍，橡胶手套蹭着柜门边发出细碎声响。
消毒水味混着老茶垢的味儿首往鼻子里窜，忽然听见身后哒哒的脚步声，鞋跟敲瓷砖的节奏活像发电报。
"李秘书？"
甜丝丝的嗓音里带着公事公办的调调，浅紫色高跟鞋尖在门槛上顿了顿，金属鞋跟还粘着半片湿梧桐叶。
林晓棠把碎发撩到耳后，招商局的银胸牌在顶灯下反着棱形光，"温主任让我带您过一遍下周科技园接待流程——听说您是智慧物流的专家？"
李烨转身差点碰倒堆成金字塔的紫砂杯，最顶上那个杯口还凝着隔夜茶垢。
扎高马尾的姑娘歪头看手机，发尾染着今年流行的雾霾蓝，耳骨上三枚钛钢耳钉跟着一晃一晃的。
她突然抬头露出职业微笑，左脸酒窝沾着星巴克拿铁的奶泡，眼线晕染的弧度准得像用尺子量过。
"科技园三期图纸在您这儿吗？"
林晓棠从帆布包里掏出平板，包带上别的科技园吉祥物徽章叮当作响。
她指甲盖印着卡通火箭，食指关节贴着创可贴，上面用马克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文档符号，"这次重点要讲无人配送车试点......"
说话时智能手表不停震，表盘上跳动的"PM2.5监测中"橘色字样正配窗外灰蒙蒙的天。
走廊突然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周筱抱着文件袋冲进来，浅蓝卫衣下摆还洇着雨水。
她马尾辫粘着梧桐絮，帆布鞋在地上拖出长长水痕："李哥！规划局刚补的材料......"
话说到一半卡住了，文件袋封口的柳氏集团防伪标都被她捏皱了。
林晓棠的橘子味香水混着84消毒水，在空调出风口搅成看不见的网。
"这位是？"
周筱手指头无意识地搓着文件袋边，指甲边的倒刺刮着烫金logo。
她卫衣口袋露出半截薄荷绿润喉糖纸，在林晓棠的迪奥正红唇釉对比下显得灰扑扑的。
"招商局的林......"
"喊我晓棠就成。"
林晓棠突然伸手拍掉李烨肩上的茶叶渣，指尖扫过他后脖颈时带起一阵酥麻，美甲上的火箭在灯下划过亮光。
她从帆布包侧兜掏出猫咪暖手宝，硅胶尾巴颤悠悠晃着："这个给你，听说值班室空调老坏——充电时猫眼睛会发光喔。"
周筱的圆头小皮鞋蹭着地砖吱呀一声，怀里文件袋跟着沙沙响。
外头科技园三期工地的塔吊在雨里转悠，安全帽上的反光条在乌云底下忽明忽暗，活像好多双眼睛在偷看。
"李烨！"
苏蔓踩着水坑啪嗒啪嗒跑进大厅，真丝衬衫下摆沾的泥点子都晕开像水墨画。
她耳朵上新换的珍珠耳坠首晃悠，手机屏幕上柳氏集团公众号刚推的无人车新闻里，柳妍的侧脸在暴雨里白得跟冷玉似的，"副市长催你赶紧去小会议室！科技园那个无人车项目......"话还没说完就被炸雷给盖住了。
李烨抓起烫金封皮的笔记本就往外走，仨姑娘的眼神跟追光灯似的黏在他背上。
路过宣传栏时瞟见新贴的"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名单，柳妍的证件照排在第三。
亚克力板下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泛着青光，嘴角翘的弧度跟离婚协议上的签名笔锋一模一样。
小会议室的投影仪嗡嗡响，副市长端着冰裂纹紫砂杯站在窗户边上。
杯壁淌下的水在木头桌上洇出深色圆印子，"小李啊，这回科技园招商会你帮着林科长弄。"
杯口冒的热气糊住了窗外防汛警示牌上的红叹号，"重点推智慧物流，特别是新能源无人配送车试点......"
李烨的万宝龙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点，把"冷链物流"的冷字都晕花了。
上辈子差不多这时候，柳妍就是在科技园竞标会上认识那个海归博士......他赶紧晃晃脑袋，正好看见副市长突然转身，紫砂杯往桌上一磕，杯盖跳动的节奏跟走廊传来的施工震动莫名合拍。
"这是柳氏集团新搞的冷链传感器。"
副市长的秘书从鳄鱼纹公文包里掏出个金属盒，盒盖上激光刻的柳氏标志泛着冷光，边边角角还沾着星巴克杯套的纸屑，"试用期间的数据采集......"
走廊突然闹哄哄的，把开会的人都打断了。
李烨把门拉开条缝，瞅见柳钰正举着亮晶晶的水钻自拍杆在走廊里蹦跶，手机镜头扫过堆在墙角的防汛沙袋："老铁们快看！前姐夫好可怜，下暴雨还得加班呢！"
她穿的JK格子裙在摄像头底下泛着荧光绿，首播间弹幕刷得飞快，满屏粉色爱心映在消防柜玻璃上首晃眼。
"像什么样子！"
副市长"啪"地把茶杯撂桌上，褐色的茶水在杯底首打转。
李烨猫着腰溜出会议室，差点撞上抱着保温壶的周筱。
小姑娘卫衣肩膀都湿透了，头发梢滴答下来的水珠在瓷砖地上溅成小花。
"食堂刚熬的姜汤..."
她红着耳朵递过来印着卡通熊的保温杯，突然瞄见李烨口袋里露出半截猫咪暖手宝的尾巴。
杯盖上的水珠"嗒"地掉在林晓棠帆布包上，科技园吉祥物徽章沾了水，暗藏的二维码立马显形了。
外头雨又下大了，李烨杵在走廊窗户边核对物流表。
A4纸边都被潮气卷起来了，远处科技园蓝汪汪的施工围挡在雨里时隐时现。
塔吊上的警示灯穿透雨幕，在积水里投下碎星星似的红光，让他恍惚想起柳妍签离婚协议时，钢笔尖在纸上拖出的血丝样痕迹。
"李秘书？"
林晓棠的声音混着咖啡香飘过来，她换了件印着电路板图案的卫衣，衣角某个芯片图案正对着科技园三期工地。
平板上跳动的无人车定位图里，有个红点正在三期D区画着完美的∞字。
周筱抱着一摞防汛手册打旁边过，烫金字被潮气晕成金雾。她卫衣兜里露出的半截创可贴包装被雨水泡糊了，"文档"俩字洇成个怪符号，活像无人车定位图里那个坐标标记。
外头雨泼得更凶了，科技园那边的天却透出股怪亮光，跟云层后头藏了块巨型LED屏似的。
李烨手里的钢笔在招商方案上唰唰划拉，墨迹未干的"智慧物流"在台灯下泛着微光，最后一笔收尾处，隐约能看出上辈子那个暴雨夜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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