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玻璃窗蒙了一层水雾，空调时不时嗡嗡响两声。
江晚晴端着咖啡托盘的手指都捏白了，冰美式表面的奶泡还在微微发颤。她耳朵上的碎钻耳钉一晃，反光正好照到李烨手背那块发黑的烫伤："学长要加奶吗？"
不锈钢奶缸刚倾斜三十度，牛奶眼看就要漫出杯沿——
"加两包糖。"
林浅夏突然插话，用红指甲敲了敲自己的骨瓷杯，杯子底下压着防洪堤裂缝的审计照片，"李干事最近血糖低。"
她新烫的卷发垂在报表上，发梢的卷刚好遮住被涂改三次的修补数据，薄荷烟味从账本夹层里飘出来。
李烨还没开口，电梯"叮"地响了。
穿米色套裙的姑娘抱着文件袋冲进来，马尾扫过防汛物资单时带起一阵铃兰香，和档案室的防虫剂味道混成一团："请问审计三科......"
她抬头时眼尾的朱砂痣在灯下闪了闪，脖子上的银链子坠着刻"CY"的蓝宝石，链子接口磨得发亮，还沾着临海大桥工地的红土。
"楚瑶？"
江晚晴手一抖打翻糖罐，方糖骨碌碌滚到实习生鞋边，在麂皮鞋面上压出小印子。
她弯腰去捡时，腰后的纹身结痂的地方蹭到桌角，渗出的血丝沾湿了防洪堤验收报告的复印件。
复印机后面探出个穿灰西装的脑袋，防汛签到表飘到他膝盖上："楚记者怎么来审计局了？"
他胸前的工牌写着"市政宣传科周明远"，相机镜头盖上的划痕和楚瑶包包的拉链磨损新旧一致，都泛着青灰。
"来做防汛专题采访。"
楚瑶从文件袋抽出采访提纲，临海日报的水印被咖啡渍晕开了半边，褐色的痕迹顺着"柳氏建筑承建"几个字弯弯曲曲像河网。
她递名片时袖子滑下来，手腕红绳上系着的铜钱和江晚晴衬衫兜里那枚年份一样，缺角都朝东南。
林浅夏突然笑出声，镶钻手机壳敲得会议桌首震，防洪堤设计图的比例尺都挪位了："周干事上周不是说要去水利局？"
她翻出朋友圈截图，防汛演习合照的角落里，周明远扶在楚瑶椅背上的手青筋暴起，指甲缝里还卡着暗红色涂料，和楚瑶高跟鞋底粘的道具血浆一个样。
"记者同志来得巧。"
苏瑾抱着档案盒挤进会议室，白大褂沾着咖啡渣，消毒水混着拿铁味结成蛛网似的，"去年防洪堤的混凝土样本检测......"话没说完被江晚晴撞了下胳膊，检测报告撒了一地，有张纸上的检测曲线和楚瑶耳后粉底的成分波动居然对得上。
李烨蹲下去帮忙时，发现楚瑶脚踝上有一道淡粉色的疤，形状竟然和柳妍车祸时挡风玻璃的裂痕一模一样。
他手指刚碰到文件边角，楚瑶突然把脚一缩，高跟鞋跟碾过报表签名栏，鞋底纹路正好和柳妍遗嘱上的指纹拓片严丝合缝。
"李干事对女同事的脚这么上心？"
林浅夏用钢笔挑住他领带，万宝龙笔尖在真丝面料上勾出细丝，"上周盯着江实习生腰看，这周又......"话没说完就被电话铃声打断，诺基亚经典铃声和三年前防洪堤奠基仪式的彩排音乐刚好对上拍子。
手机屏幕闪着"柳镇北秘书处"的来电显示，李烨按下免提键的瞬间，楚瑶兜里的录音笔滑到会议桌下，小红灯在桌底幽幽发亮。电流杂音里夹着气象台的加密雨量警报，和楚瑶袜筒里微型接收器产生了共鸣。
"柳氏建筑要求公开防洪堤审计......"
电话里的女声被江晚晴的惊叫盖过。她扶着楚瑶胳膊，两人手腕上的青色血管像临海水系支流似的对称分布，桡动脉跳动的节奏居然和市政大厅钟摆的摆动形成了1:3的共振。
窗外忽然飘太阳雨，雨丝斜打在楚瑶的采访设备上。
周明远关窗时相机背带勾断了江晚晴的珍珠项链，第七颗珠子滚进防洪堤图纸比例尺的"1:500"字样间，和楚瑶包里相机储存卡第七个扇区同时出现了数据擦除的痕迹。
"实习生去拿拖把。"
苏瑾把钥匙扔给江晚晴，金属撞击声惊飞了楚瑶采访本上的凤蝶。翅膀抖落的鳞粉糊了防汛物资清单的签名，墨迹晕开的形状活脱脱就是三天前柳氏建筑股票暴跌的K线图。
李烨弯腰捡珠子时，瞥见楚瑶小腿袜边沿的刺绣针脚，和柳氏建筑工装裤的缝法分毫不差。正要细看，市政厅大钟突然报时，震得咖啡杯在托盘上滑出三厘米，正好盖住审计报告里用红笔圈出来的混凝土配比异常值。
"李干事知道现在几点吗？"
林浅夏突然把手机屏戳到他眼前，锁屏照片是上周团建偷拍的——照片里李烨扶着醉酒同事胳膊的袖口褶皱，和此刻楚瑶抓他手腕的指印完美重合，掌纹走向在像素点里延伸成防洪堤裂缝的拓扑图。
江晚晴抓着湿拖把愣在门口，橡胶手套上的水珠滴在楚瑶录音笔上。
电流杂音里突然冒出柳妍的声音："......防洪堤项目必须......"后半句被周明远碰翻的茶杯盖住，碧螺春茶渍在会议纪要上晕开成临海市地图，楚瑶老家正好在溃坝风险区正中心。
雨燕掠过窗台的影子投在楚瑶脸上，她睫毛忽闪的频率突然和审计局服务器指示灯同步。采访包夹层里露出防汛值班表的一角，红笔圈着的日期正是柳妍签离婚协议那天，表格边还粘着剧场监控录像带的磁粉。
"楚记者要防汛数据可以找我。"
周明远递纸巾时袖扣擦过江晚晴手背，那片皮肤立刻泛起红疹，形状和楚瑶锁骨上的过敏印子一模一样，在紫外灯下都显出了防洪堤钢筋锈蚀监测图的网格纹路。
李烨突然抓住楚瑶手腕，她袖口纽扣崩进通风管道。
金属碰撞声持续七秒后，档案室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苏瑾冲出去时，白大褂带起的咖啡粉在阳光下显出临海市地下管网图，标红的位置正对楚瑶公寓地下室的通风井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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