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院路的梧桐叶在晨雾里泛着青灰，陆承钧的布鞋碾过昨夜未扫净的碎玻璃，发出细碎的响。
他走在苏挽秋身侧，目光扫过街角的米店——那里挂着半幅蓝布门帘，是老李今早刚换的，按照约定，这代表法租界西片暂无日军便衣。
"陈丽住二楼最西头。"
苏挽秋的伞尖轻轻点了点三楼飘着的绛红色窗纱，
"她前天帮我抄过《申报》上的日军布防图，铅笔字小得像蚂蚁，可条理清楚得很。"
陆承钧摸了摸藏在长衫里的铁盒，里面装着系统刚兑换的三部美制SCR-194无线电。
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皮肤，让他想起地道里陈丽抱着电台发抖的模样——那姑娘缩在霉味里，手指却稳得像刻钟表的匠人，把日军巡逻队的步数、装甲车的型号全记在了袖口。
"叩叩。"
门开的瞬间，陈丽的眼睛亮了一瞬，又迅速垂下。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月白衫子，发梢还沾着水珠，显然刚从圣约翰大学赶回来。
"陆先生，苏小姐。"
她退后半步，露出身后堆得齐腰高的旧报纸，
"我...我猜你们会来。"
苏挽秋笑着跨进门，指尖扫过桌上摊开的《大美晚报》。
头版是日军"上海派遣军"增兵的消息，边角用红笔标着"吴淞口新到运输船12艘""公大纱厂增设岗哨"。"这些标注。"她指尖点在"杨树浦码头夜间禁航"上，
"是你昨晚整理的？"
陈丽的耳尖红了，把报纸往怀里拢了拢：
"我爹在码头当账房，他说最近日军不让记货单，只让记船号。"
她抬起眼，眼底是烧得正旺的小火苗，
"我把这三个月的船号排了序，发现每逢单号船靠岸，闸北就会多两门九二式重炮。"
陆承钧的喉结动了动。
系统界面在他眼前浮起，【黄金任务：获取松井石根指挥部坐标】的倒计时正从72小时跳到71:58:12。
他解开铁盒，三部油布裹着的无线电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我们需要一张网。"他把其中一部推到陈丽面前，
"能接住这些船号、岗哨、甚至指挥部位置的网。"
陈丽的手指轻轻抚过无线电的旋钮，像在摸一件易碎的宝贝：
"我...我能行吗？"
"你在地道里把日军的步话机频率记了三页纸。"
苏挽秋按住她发颤的手背，
"你行的。"
楼下突然传来黄包车铃铛响。
陆承钧两步跨到窗前，见小赵的车停在弄堂口，车篷下鼓囊囊的——那是老李从霞飞路旧货店"顺"来的铜制煤油灯，等会要掏空灯座藏密信。
"老李和小赵马上到。"
他转身时撞翻了陈丽的茶杯，深褐色的茶渍在报纸上洇开，像朵畸形的花，
"我们得赶在晌午前教会他们发报。"
两个小时后，陈丽的阁楼挤得像罐腌菜。
老李蹲在门槛上，粗粝的指节捏着莫尔斯电码表，嘴里念念有词：
"滴-答是A，答-滴-滴是B..."
小赵趴在窗台上调试天线，鼻尖沾着锈粉，突然喊了声：
"通了！
我收到外滩汇丰银行的报时信号了！"
陆承钧站在中间，手里的铅笔在墙上画着圈："接头点选在三个地方。"他戳了戳左边的圈，"圣爱中学后墙的老槐树，树洞里塞火柴盒——三盒红是紧急，两盒蓝是转移。"右边的圈被他画得更重，"霞飞路的白俄面包房，买法棍时敲三下柜台，老板娘会把信藏在面包芯里。"最后一个圈点在陈丽的报纸堆上，"这里是中枢，所有消息先到你这儿，你整理成'船号异常''岗哨换防'这样的短讯，再用无线电发给我。"
苏挽秋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
她的手心里躺着半张撕碎的香烟纸，墨字被水洇得模糊，但"藤田""法租界""搜查"几个字像钉子般扎进陆承钧的眼睛。
他抬头时，正看见陈丽把刚抄好的日军巡逻时间表折成小方块，塞进煤油灯座；老李把电码表塞进裤腰，拍了拍说"记熟了"；小赵举着天线冲他比划OK手势。
窗外的蝉突然哑了。
陆承钧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地道里日军的铁锹声更响。
系统界面的黄金任务还在倒计时，可此刻他盯着苏挽秋手里的烟纸，突然觉得那71小时的时限，从来没有这么短过。
"收东西。"他扯下墙上的接头图，"半小时内，所有设备转移到圣母院教堂的忏悔室。
陈丽，你带老李走后巷；小赵，你绕到吕班路——"
"陆先生。"陈丽突然开口。
她抱着无线电，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钢，"如果...如果搜查来了，我可以把报纸堆里的假情报全换成真的。
他们要找密信，我就给他们看'北西川路有粮库'——其实是我们前天炸的废仓库。"
苏挽秋笑了，把撕碎的烟纸塞进袖扣里："好个调虎离山。"她推了推陆承钧的背，"走，去教堂。"
弄堂外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
陆承钧最后看了眼陈丽的阁楼——旧报纸在风里翻卷，像一群扑棱棱的黑蝴蝶。
他摸了摸系统界面，新的战魂值提示正在闪烁：【民生级任务：保护情报网】进度15%。
警笛停在了三条街外。
陆承钧拉着苏挽秋钻进巷口的茶棚，看见老李的黄包车正晃过对面的转角，车篷下的煤油灯随着颠簸轻轻摇晃。
他摸出怀里的无线电，频道里传来陈丽的声音，带着点发抖的清亮："暗刃一号，暗刃一号，这里是中枢，收到请回答。"
"收到。"陆承钧按下通话键，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保持静默，等待指令。"
苏挽秋的手在桌下碰了碰他的。
她的掌心有薄茧，是长期握钢笔的痕迹，此刻却烫得惊人。
远处传来日军皮靴叩地的脆响，陆承钧望着茶棚外飘起的炊烟，突然想起系统任务里那句"黄金级"——原来最金贵的，从来不是武器。
是这些愿意把命别在腰上，和他一起织网的人。
茶棚老板掀开竹帘，端来两碗冷掉的茶："两位，巡捕房的人在查暂住证。"
陆承钧喝了口茶，涩得皱眉。
他望着苏挽秋袖扣里若隐若现的烟纸，听见系统在耳边低语：【警告：日军搜查行动将于12小时后启动】
风卷着梧桐叶掠过街道，落在他脚边。
陆承钧蹲下身，捡起那片叶子——叶脉分明，像极了陈丽画的布防图。
他把叶子夹进系统界面，看着【保护情报网】的进度跳到18%，突然笑了。
暗刃的网，才刚织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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