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霉味裹着硝烟钻进陆承钧鼻腔时，他正用袖口擦PAK36战防炮的炮闩。
苏挽秋蹲在角落处理手臂上的划伤，纱布浸了血，在昏黄的灯泡下泛着暗褐，像片被揉皱的枫叶。
"今晨虹口。"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轻，却像块冰砸进热汤。
陆承钧的手顿住，炮闩上的油布滑落在地。
苏挽秋从随身的牛皮包里抽出张皱巴巴的报纸，头版照片上，穿碎花布衫的老妇倒在弹坑边，怀里的襁褓露出半截小布鞋——那鞋尖还绣着朵没完成的梅花。
"山本一郎的搜捕队。"她指尖压在照片下方的日文批注上，指节发白，"地下党交通员说，他们在查昨夜芦苇荡的袭击。
平民？"她突然冷笑一声，指甲在"良民证"三个字上抠出个洞，"在鬼子眼里，没跪下来喊'太君'的都是刁民。"
陆承钧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系统界面在眼前忽明忽暗，【民生级任务：保护上海平民（进度0%）】的红色提示刺得他眼眶发疼。
三天前在闸北，他见过同样的小布鞋——那是小梅的弟弟，被流弹击中时，手里还攥着半块烤红薯。
"哥！"张铁柱的低吼惊得灯泡晃了晃。
这个山东大汉正扒着气窗往外看，军装上的泥渍结了壳，"对面弄堂，鬼子在踢门！"
陆承钧冲过去时，正看见两个戴白臂章的日军踹开石库门。
门里传来女人的尖叫，接着是孩子的哭声。
穿黄呢子大衣的军官站在街心，军刀挂在腰间晃荡——那刀鞘上的樱花刻痕，和芦苇荡里藤田的一模一样。
"是山本。"苏挽秋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情报里说他刚从东北调过来，手上沾着......"她突然哽住，指甲深深掐进他手背，"陆家嘴码头的妇孺，就是他下令用机枪扫的。"
地下室的空气突然变得滚烫。
陆承钧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能看见张铁柱攥紧的拳头在发抖，能闻见李明眼镜片上蒸腾的热气——那是这小子咬着牙喘气时喷上去的。
系统界面弹出【战术级任务：阻止日军暴行（限时12小时）】，战魂值在视野边缘疯狂跳动，像团烧红的铁。
"明子，查清楚山本的路线。"他转身时，系统武器库的蓝光己经在瞳孔里流转，"铁柱，去老周的米行拿我前天存的木箱——钥匙在钟表行第三个抽屉，刻着'承'字的铜锁。"
李明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没说话，只是把钢笔咬在嘴里，在报纸空白处快速画着虹口街道图。
张铁柱抓起墙角的破麻袋往头上一套，临出门时撞翻了装水的瓦罐，水溅在陆承钧脚边，像滴没擦干的血。
苏挽秋突然拽住他衣袖。
她的指尖还沾着碘酒的黄，却比刚才更凉："你要换什么？"
"汤姆逊。"陆承钧扯开领口，系统界面的光透过薄布映出一片蓝，"十支，配五百发弹鼓。
还有——"他摸出颗木柄手榴弹拍在桌上，金属引信在灯泡下泛着冷光，"两百颗边区造，够让虹口的鬼子记一辈子疼。"
苏挽秋的目光扫过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笑了。
那笑里带着点锋利的亮，像把淬了火的刀："我去联系救亡会的人，让他们把平民往法租界引。
山本要抓人立威，我们就给他个空场子——"她的手指划过报纸上的地图，停在虹口大戏院后巷，"这里，七点，他的巡逻队会换防。"
地下室的挂钟敲响六下时，张铁柱扛着木箱撞开了门。
木头裂开的声响里，十支汤姆逊冲锋枪滑了出来，枪身还带着系统具现时的余温。
李明把画好的路线图拍在桌上，铅笔印子蹭了满手："山本的车会经过兆丰路，那边有处废弃的烟厂，二楼能架机枪——"
"铁柱守烟厂，明子负责拆他们的电话线。"陆承钧抽出支汤姆逊，拉动枪机的咔嗒声在地下室里格外清晰，"我和苏小姐......"他抬眼看向她，后者己经把勃朗宁塞进袜筒，发间的珍珠簪子被拔下来，露出里面藏的细钢丝，"去会会这位山本次官。"
窗外的天光渐渐暗了。
陆承钧摸出怀表，指针指向六点西十。
苏挽秋把最后几颗手榴弹塞进他怀里时，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油墨味——那是地下党传单特有的，混着硝烟和希望的味道。
"走。"他踢了踢脚边的木箱，"让鬼子看看，上海的街头，不是他们撒野的地方。"
张铁柱把汤姆逊往肩上一扛，枪托撞在门框上，撞出片木屑。
李明推了推眼镜，把路线图折成小块塞进耳朵里——那是他们特有的暗号。
苏挽秋己经走到楼梯口，回头时发梢扫过墙面，蹭掉块霉斑，露出底下新鲜的砖红色，像道刚结的疤。
地下室的灯泡突然闪了闪，灭了。
黑暗里，陆承钧摸到苏挽秋的手，凉的，却很稳。
远处传来日军卡车的轰鸣，由远及近，像头饿疯的野兽在磨牙。
他摸出颗手榴弹，保险销在指节间转了个圈。
系统界面的蓝光在黑暗里格外清晰，【战魂值+300】的提示刚跳出来，就被新的任务覆盖——【战略级任务：击溃山本搜捕队（进度10%）】。
"走。"他轻声说，带着苏挽秋往楼梯上走。
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在汤姆逊的枪身上，泛着冷冽的光。
虹口的夜，要热闹了。
月光被乌云撕成碎片，陆承钧贴着斑驳的砖墙，能听见自己掌心沁出的汗在粗粝墙面上蹭出的细响。
暗刃小队像五条影子，顺着虹口后巷的阴沟沿往前挪——张铁柱缩着壮实的肩膀，军裤膝盖处的补丁刮过水泥地，沙沙声比心跳还清晰；李明把汤姆逊压在肋下，眼镜片上蒙着层雾气，每走三步就抬手抹一把；苏挽秋走在最后，珍珠发卡在发间晃出幽光，那是她特意留下的标记，方便他余光扫到全队位置。
"停。"陆承钧喉结动了动，压低的声音混着风钻进每个人耳朵。
前方三十米处，两个日军哨兵正抱着三八大盖跺脚，军靴跟磕在青石板上，"咔嗒咔嗒"像催命的鼓点。
他的目光扫过墙角堆着的破竹篓——前天踩点时这里还堆着烂菜叶，现在多了半块米糕，油星子在月光下泛着贼光。
系统界面在眼前浮起，【战术级任务：阻止日军暴行（进度20%）】的红条微微跳动，提示着时间在流逝。
"铁柱，左边哨兵。"他摸出颗手榴弹，保险销在指腹上转了半圈，"明子，右边那个。
秋姐，记着数——三秒后动手。"
张铁柱喉咙里滚出声闷哼，手指己经扣住汤姆逊的扳机。
李明的眼镜滑到鼻尖，他也不推，只是盯着右边哨兵的钢盔，那上面的樱花徽章在夜色里像团恶心的墨渍。
苏挽秋的手指掐着自己的掌心，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她听见前方石库门里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接着是个女人的尖叫："小毛！
别过来！"
"一。"陆承钧的拇指按在手榴弹的木柄上。
"二。"张铁柱的枪托蹭着砖墙，蹭下块墙皮落在脚边。
"三！"
手榴弹破空的闷响混着汤姆逊的嘶吼炸开。
左边哨兵刚抬起枪，张铁柱的子弹己经掀飞了他的钢盔；右边哨兵转身要跑，李明的子弹擦着他的耳垂钉进墙里，惊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陆承钧甩出的手榴弹滚进哨兵脚边，爆炸的气浪裹着碎石冲上天，两个身影像破布娃娃般被掀翻。
"走！"陆承钧端着汤姆逊冲在最前，枪管烫得手背发红。
石库门口的景象刺得他瞳孔收缩——穿黄呢子大衣的山本正揪着个孕妇的头发往墙上撞，军刀己经出鞘半截；旁边的日军军曹正用刺刀挑开米缸，白花花的米粒混着血落在地上；角落缩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是小梅，她怀里抱着个布娃娃，娃娃的一只眼睛被刺刀挑掉了，露出里面的棉花。
"放下枪！"苏挽秋的勃朗宁顶在山本后颈，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山本的动作顿住，他能感觉到枪管压出的凹痕，却突然笑了："支那人的枪......"话音未落，陆承钧的子弹己经洞穿了他的左肩。
血花溅在孕妇的蓝布衫上，山本惨叫着栽倒，军刀当啷落地。
"保护平民！"陆承钧吼了一嗓子。
张铁柱冲过去扶起孕妇，李明拽起缩在角落的小梅，苏挽秋用勃朗宁指着地上的日军军曹："把刺刀扔了！"军曹哆哆嗦嗦松开手，刺刀扎进米堆里，溅起几粒血米。
小梅突然哭出声，布娃娃"啪"地掉在地上。
她扑过去抱住陆承钧的腿，眼泪沾湿了他的裤脚："哥哥，我弟弟的鞋......"陆承钧弯腰抱起她，能摸到她后背的骨头硌得慌——三天前那个攥着烤红薯的小身影突然在眼前晃了晃，他喉结动了动："别怕，哥哥带你们回家。"
系统界面的蓝光突然大亮，【战术级任务：阻止日军暴行（进度80%）】的提示让他眼皮一跳。
远处传来卡车引擎的轰鸣，不是一辆，是三辆。
陆承钧把小梅塞进李明怀里，抬头正看见田中的钢盔在街角闪过——那家伙抱着挺歪把子机枪，军靴踩过碎玻璃，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是田中的增援！"苏挽秋的声音带着紧绷的颤，她拽着陆承钧的衣袖往巷口看，"后路被堵了！"
陆承钧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数了数，田中小队有十二个人，三挺机枪，而暗刃小队只剩七颗手榴弹，汤姆逊的弹鼓还剩半梭子。
系统武器库在眼前翻页，德制木柄手榴弹的图标闪着红光——但兑换需要200战魂值，他现在只有150。
"铁柱，带平民从烟厂后窗翻出去！"他扯下自己的外衣裹住小梅，"明子，你跟着，路上别停！"
"那你呢？"张铁柱红着眼，汤姆逊的枪口指向田中，"老子跟他们拼了！"
"拼？"陆承钧按下他的枪管，"带他们活下来，比拼更重要。"他摸出最后两颗手榴弹塞进苏挽秋手里，"秋姐，你带他们走，我断后。"
苏挽秋的手指在他手背上扣了扣，像在确认什么。
她转身时，发间的珍珠簪子闪了闪——那是她藏细钢丝的地方。
李明抱着小梅跑起来，布鞋踩过血米，发出"吱呀"的响；张铁柱背起孕妇，军装上的泥壳子簌簌往下掉；苏挽秋断后，勃朗宁的枪口始终对着逼近的日军。
田中的机枪响了。
第一发子弹擦着陆承钧的耳尖飞过，在墙上凿出个焦黑的洞。
他猫腰躲进石库门，摸出颗手榴弹咬开保险销——系统界面突然跳出【战魂值+150】的提示，是刚才保护平民的奖励。
他笑了笑，把手榴弹甩向田中的机枪手，爆炸的火光里，他看见苏挽秋的背影己经消失在巷口。
"想走？"田中的日语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大日本皇军会把你们......"
陆承钧的汤姆逊打断了他的话。
子弹打穿田中的钢盔时，他看见对方瞳孔里的震惊——那眼神和三天前在芦苇荡里击毙的藤田一模一样。
但更多的日军涌了上来，脚步声像潮水般漫过街道。
陆承钧退到墙角，摸出最后一颗手榴弹。
系统界面的【战略级任务：击溃山本搜捕队（进度40%）】还在跳动，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像面战鼓，敲着"走啊，走啊"的节奏。
远处传来张铁柱的吼声，混着小梅的哭声，被夜风送进耳朵里。
他把冲锋枪的弹鼓压到最底，对着涌上来的日军扣动扳机。
火舌舔过夜空时，他想起地下室里苏挽秋说的那句话："上海的街头，不是他们撒野的地方。"现在，他要让这句话，变成扎在鬼子喉咙里的刀。
田中的尸体倒在他脚边，钢盔滚进血洼里。
更多的日军冲过来，刺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陆承钧抹了把脸上的血，把最后一颗手榴弹塞进怀里。
他听见身后传来瓦片碎裂的响——是苏挽秋他们成功翻上烟厂屋顶了。
"来啊。"他对着日军扬起下巴，嘴角扯出个带血的笑，"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中国的街头。"
夜色里，暗刃小队的身影己经消失在弄堂深处。
而陆承钧背靠着石库门，冲锋枪的余温还留在掌心。
他能听见日军的嘶吼越来越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比命更重要。
比如，守住身后那片黑暗里，正在逃离的，活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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