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钧跟着苏挽秋跨进仓库时,霉味混着潮湿的砖土气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侧头,看见苏挽秋的睫毛在月光下轻颤——她正用指尖快速抹过门框上的浮灰,确认没有新鲜的指纹。
老陈那扇黑漆木门在身后"吱呀"合拢的瞬间,他听见她低声道:
"这是地下党去年转移药品的中转站,老陈守了十年,墙里埋过电台零件。"
仓库二楼的木梯在张铁柱脚下发出"咔"的轻响。
这个原闸北守军的山东大汉猫着腰上来时,步枪背带蹭过墙皮,落了肩头一片白灰:
"陆哥,后巷那口枯井能藏半箱手榴弹,我刚试过,井壁裂缝够宽。"
他说话时喉结滚动,指节因用力攥着枪托而泛白——三天前在西行仓库外,这个汉子背着昏迷的战友冲过日军火力网,后背被弹片划开的伤口还没结痂。
"先清干净老鼠窝。"
陆承钧伸手按住张铁柱的肩膀,掌心触到粗布军衣下紧绷的肌肉。
系统界面在他视网膜上浮动,【暗刃基地】的任务进度条正从15%往20%爬——这是他第三次检查仓库结构:
东墙有个半人高的透气窗,用碎木板钉着,刚好够钻出去;
西墙的砖缝里塞着半截生锈的钢筋,撬一撬能开出个逃生口;
楼下堆着半腐的棉包,扯开后是空心夹层,藏两挺机枪绰绰有余。
"李明,过来。"
苏挽秋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戴圆框眼镜的大学生抱着个铁皮箱跑上来时,眼镜片上蒙着薄尘,鼻尖还沾着蛛网:
"苏姐,这是我从圣约翰实验室顺的硫酸,腐蚀铁链够用。"
他把箱子往地上一放,金属碰撞声惊得梁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撞在满是裂痕的玻璃天窗上。
陆承钧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缠着纱布——昨晚帮难民搬物资时,日军流弹擦过他的手,这小子咬着牙没哼一声。
"都过来。"
陆承钧弯腰扯开一块霉烂的油毡布,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检测到隐蔽空间,可触发武器具现】。
他指尖刚触到地面,淡蓝色的光雾突然从砖缝里漫出来,像涨潮的海水般包裹住半间仓库。
张铁柱的步枪"当啷"掉在地上,他瞪圆了眼,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狠狠掐了把自己的胳膊——这是三天前陆承钧教他们的,
"见着邪乎事,先确认是不是做梦"。
三挺德制PAK36战防炮从光雾里"长"出来时,李明的眼镜"啪"地摔在地上。
他蹲下去捡,指尖碰到冰凉的炮管时猛地缩回,又试探着摸了摸炮轮上的防滑纹:
"这...这是德国克虏伯的产品!
我在《兵工杂志》上见过照片!"
他抬头时眼眶发红,镜片上还沾着刚才摔的灰:
"陆哥,有了这玩意儿,小鬼子的九五式轻坦还敢冲咱们阵地?"
"先学装填。"
陆承钧拍了拍最近的炮架,掌心传来金属特有的震颤。
系统面板上的战魂值正在锐减——这三门炮花了他半个月攒的任务奖励,但值。
他想起三天前在闸北,三连的弟兄们用集束手榴弹硬抗日军坦克,王排长被履带碾过前,手里还攥着没拉弦的木柄雷。
"铁柱,你带李明拆炮闩。"
他转向张铁柱,后者己经蹲在一门M2重机枪前,粗粝的大拇指正沿着枪管上的散热槽滑动。
"这枪沉得扎实。"
张铁柱把机枪架在窗台上,枪口对准后巷的方向。
月光照在他脸上,照见他嘴角的笑——自从撤退到法租界,这是陆承钧第一次见他笑。
"当年在教导总队,德国教官说这枪能打穿半寸厚的钢板。"
他拉动枪机,"咔嗒"声在仓库里格外清晰,
"等小鬼子的装甲车再往大场冲...老子让他们尝尝子弹喂饱的滋味。"
苏挽秋的算盘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
声音从楼下传来,比老陈的更轻,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急促。
陆承钧侧耳听了两秒,突然按住张铁柱的手背:
"停。"
他转身下楼时,看见苏挽秋正站在那口枯井边,怀里抱着个褪色的蓝布包,包角露出半截电报码本。
她抬头时,月光正落在她鬓角的碎发上,照见她眼底的紧——那是他在西行仓库见过的,收到紧急情报时的紧。
"老陈的信鸽刚到。"
她解开蓝布包,取出张皱巴巴的纸条,
"法租界巡捕房收到消息,藤田今天下午提了二十个宪兵,说要配合工部局'清查可疑分子'。"
纸条在她指尖微微发抖,
"他可能查到了老陈的钟表铺...也可能,查到了我们。"
陆承钧摸向腰间的毛瑟枪,枪柄上的刻痕硌着掌心——那是第七次任务成功的标记。
系统界面突然闪烁,【黄金任务:建立战略级补给点】进度条跳到了35%。
他望向窗外,法租界的霓虹灯还在远处明灭,可这次,那些光里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像藏在云层后的闪电,蓄着劲,等着劈开黑幕。
"把战防炮推进夹层。"
他转身对楼上喊,
"铁柱,给机枪裹油布;李明,把硫酸搬到井里。"
张铁柱的应和声混着铁器碰撞声砸下来,苏挽秋己经开始撕纸条,碎纸片像白蝴蝶般飘进枯井。
陆承钧摸出怀表,系统倒计时跳到了67:23:15——天快亮了,而藤田的脚步,比他想象的更近。
仓库外,第一缕晨光爬上屋檐时,苏挽秋突然拉住陆承钧的衣袖。
她的手指冰凉,却带着股烫人的劲:
"我今晚去霞飞路,找周先生拿最新的日军布防图。"
她仰头看他,眼尾微微上挑,那是她每次要冒险前的习惯,
"如果...如果我没按时回来——"
"你会按时回来。"
陆承钧打断她,拇指轻轻抹过她手背的薄茧——那是长期握钢笔和发报键留下的。
系统界面又跳出提示,这次是【民生级任务:保护地下情报网】,奖励栏里的"捷克式轻机枪×5"正在发光。
他望着她身后的仓库,望着那些藏在油毡布下的钢铁,突然笑了:
"因为...我们的枪,还没喂饱呢。"
远处传来巡捕房的警笛声,悠长而刺耳。
苏挽秋最后看了眼夹层的方向,转身推开仓库门。
晨风吹起她的裙角,露出她藏在袜筒里的勃朗宁小手枪——那是陆承钧前天用系统兑换的,枪柄上刻着个"秋"字。
陆承钧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系统倒计时的数字还在跳,他摸出颗M24手榴弹,木柄上的刻痕在晨光里泛着暖光。
身后传来张铁柱的闷笑:
"陆哥,那挺M2我擦了三遍,枪管亮得能照见人。"
李明的声音跟着响起:
"战防炮的瞄准镜我调过了,五百米外打个酒瓶子准中。"
陆承钧回头,看见两个年轻人眼里的光——和十年前他在侦察连里见过的光一模一样。
他把榴弹塞进弹药箱,指尖触到箱底的冷铁,那是系统刚具现的子弹,每一发都压得实实的,像压着千钧的希望。
巷口传来黄包车的铃铛声,混着卖早点的吆喝:
"粢饭糕嘞——热乎的!"
陆承钧关上门,上了三道门闩。
系统界面的任务进度条还在涨,这次他看清了,最顶端的奖励是"150mm榴弹炮×2",炮管在光雾里闪着冷冽的光。
霞飞路的梧桐叶在晚风中簌簌作响,苏挽秋的高跟鞋跟敲过青石板,每一步都数着心跳。
她绕了三条小巷,确认身后没有军靴的咔嗒声,才拐进弄堂深处的裁缝铺。
门环连叩三下,停两秒,再叩两下——这是周先生三天前新换的暗号。
门开了条缝,老周头浑浊的眼珠在门缝后转了转,见是她,才拉开门。
裁缝铺后间飘着艾草味,周先生正蹲在炭盆前烧旧账本,火星子舔着纸页,映得他额角的汗发亮:
"小苏,出事了。"
他从裤腰里摸出张油纸包着的地图,
"特高课截了咱们给十九路军的密信,藤田今晚要清法租界,重点查仓库区。"
苏挽秋的指尖在油纸边缘掐出褶皱。
她展开地图,日军布防图上用红笔圈着三个点——最醒目的那个,正是他们刚收拾好的仓库。
"几点?"
她声音稳得像块冰。
"子时三刻。"
周先生扯下袖扣,里面藏着截细铁丝,
"藤田带了宪兵队和巡捕房的人,说要'配合治安'。"
他突然抓住她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你们的人...得在那之前撤。"
苏挽秋把地图塞进胸衣内层时,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
她摸出勃朗宁,检查弹巢——七发子弹,一颗不少。
"周先生,您也该转移。"
她转身要走,老周头突然往她手里塞了块桂花糕:
"你最爱吃的...吃完再跑。"
糕饼还带着体温。
苏挽秋咬了一口,甜得发苦——上回吃这东西,还是三年前和父亲在静安寺,那时候霞飞路的橱窗里还摆着蕾丝手套,不是沙包和铁丝网。
仓库的木门在她身后合上时,陆承钧正蹲在夹层前检查战防炮的炮闩。
张铁柱擦着M2重机枪的枪管,擦得太用力,枪管都泛着青;李明则把最后一箱手榴弹塞进枯井,井绳在他掌心勒出红印。
"日军今晚会搜。"
苏挽秋扯下头巾,地图"啪"地拍在积灰的木桌上,红圈正对着他们的位置,
"藤田的人子时到。"
陆承钧的瞳孔缩成针尖。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炸开红光,【战略级任务:规避日军搜查】进度条0%。
他摸出怀表,指针刚过九点——他们还有三小时。
"破坏后勤线。"
他突然开口,指尖点在地图上江湾码头的位置,
"藤田要抓人,得靠弹药和情报。
咱们炸了他今晚到的补给车,他顾不上查仓库。"
张铁柱的枪托在地上磕出响:
"陆哥,我带李明摸过去!"
他脖子上的青筋跳得像条蛇,
"小鬼子的卡车队每天十点过军工路,我在闸北守过那路!"
李明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发烫:
"我有硫酸!
把轮胎腐蚀了,卡车动不了,咱们再扔手榴弹——"
"不行。"
苏挽秋按住地图,
"江湾码头现在有两队巡逻兵,你们摸不过去。"
她指尖移到杨树浦路,
"这里有个废弃的面粉厂,日军把弹药箱堆在二楼,守兵只有半个班。"
她抬头看陆承钧,
"我昨天看见他们用板车运了十箱九二式重机枪子弹。"
陆承钧的拇指蹭过下巴上的胡茬——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系统突然跳出提示:【战术级任务:摧毁日军弹药库】,奖励战魂值+800。
他盯着苏挽秋,她鬓角的碎发被风掀起来,露出耳后淡淡的疤——那是去年日军轰炸时落的弹片。
"你怎么知道守兵人数?"
"我给巡逻兵送过'慰问品'。"
苏挽秋扯了扯衣领,露出锁骨处的红痕,
"他们喝了加了安眠药的酸梅汤,我数过岗哨换班时间。"
陆承钧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天前在西行仓库,她背着伤员爬防火梯,裙摆被弹片撕开,露出的小腿全是血,却还在笑:
"陆哥,我穿了新袜子呢。"
"铁柱带两挺捷克式,李明负责引开巡逻队。"
他指节敲了敲地图,
"我和苏姐去炸弹药。"
系统面板上的倒计时开始跳动,【弹药库摧毁】限时2小时。
张铁柱突然抓住他胳膊:
"陆哥,我跟你去!"
他掌心全是汗,
"那面粉厂后墙有个狗洞,我去年修工事时钻过——"
"听命令。"
陆承钧打断他,声音像淬了冰,
"你和李明必须活着回来,暗刃小队需要能打枪的人。"
张铁柱的嘴张了张,最终重重点头。
他从怀里摸出个铜哨,塞给李明:
"吹长音是安全,短音三声是有情况。"
李明把哨子含在嘴里,尝到铁锈味——这是张铁柱从战死的班长脖子上摘的。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裤袋里摸出块巧克力,掰成两半:
"陆哥,苏姐,补充体力。"
巧克力在陆承钧掌心化了点,甜腻的香气混着仓库的霉味。
他看了眼苏挽秋,她正把勃朗宁塞进袜筒,抬头时正撞进他的视线,耳尖突然红了——像那年圣约翰的樱花,落进她的日记本。
"出发。"
陆承钧把巧克力塞进她手里,
"你吃,我不饿。"
苏挽秋咬了一口,甜味在舌尖炸开。
她摸出怀表,指针指向九点西十。
外面的脚步声就是这时传来的。
不是黄包车的铃铛,不是卖宵夜的吆喝,是皮靴碾过碎石的"沙沙"声,混着枪托碰撞的脆响。
陆承钧的后背贴上墙。
系统界面瞬间弹出周围地形图,绿色的光点是仓库,红色的小点正从三个方向逼近——最近的那拨,离大门只剩二十米。
"隐蔽!"
他低吼一声,张铁柱抄起机枪就往夹层钻,李明抱着手榴弹滚进棉包堆。
苏挽秋抓起地图要烧,陆承钧按住她手腕:
"留着,有用。"
脚步声停在门口。
"八嘎!"
是藤田的声音,带着股刺耳的尖,
"撞开!"
陆承钧摸向腰间的毛瑟枪,枪柄上的刻痕硌得掌心生疼。
系统倒计时疯狂跳动,【规避搜查】进度条跳到30%。
他望着苏挽秋,她正把地图塞进空心砖缝,抬头时眼里是团火——和十年前侦察连夜袭前,他在战友眼里见过的火,一模一样。
"咔嗒"——门闩断裂的声音。
陆承钧拉着苏挽秋躲进西墙的逃生口,砖缝里的钢筋硌着后背。
他听见藤田的皮靴踩过碎玻璃,听见宪兵用日语喊:
"这里有弹壳!"
听见张铁柱在夹层里憋住的咳嗽。
系统界面突然亮起蓝光,【地形扫描完成】。
陆承钧盯着视网膜上的地图,发现仓库地下有条暗渠,通向苏州河——那是老陈当年运药品的水道,苏挽秋没提过。
他摸出匕首,在苏挽秋掌心划了道浅痕。
她疼得皱眉,他凑到她耳边:
"等会跟我跳井,井壁裂缝通暗渠。"
外面传来藤田的冷笑:
"把棉包撕开。"
陆承钧的拇指按在系统兑换键上。
他想起今早张铁柱擦枪时说的话:
"陆哥,这枪亮得能照见人。"
现在,他多希望这枪能照见藤田的血。
苏挽秋突然攥紧他的手。她的掌心全是汗,却烫得像团火。
门被踹开的瞬间,陆承钧的系统界面跳出新提示:
【紧急撤离路线己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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