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双腿一软，跌坐在女儿身侧的软榻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中衣渗进沈楠栀冰凉的肌肤。她着女儿瘦得硌手的腕骨，声音发颤："糊涂啊你若是想离去大了同家中说何苦......"话音未落己哽咽难言。沈翊猛地转身背对众人，玄色广袖扬起的瞬间，指节迅速擦过泛红的眼角，却压不住喉间溢出的一声闷响。檐角铜铃在风里叮咚摇晃，将满室复杂心绪摇成一片细碎的涟漪。
沈楠栀倚着软垫展颜轻笑，眼底漾开的笑意终于驱散了连日阴霾："往后定不再瞒，让你们担惊受怕。您瞧，女儿这不是好好的？"话音未落，沈翊己大步上前，宽厚手掌稳稳扶住母亲颤抖的肩头，玄色衣摆扫过满地暖阳："母亲放宽心，栀栀没事便好，如今平安比什么都强。"
苏氏破涕为笑，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劫后余生的欢喜，指尖轻轻点过女儿鼻尖："是是是，只要我儿无恙，天大的事都能过去。"暖融融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将三人的影子叠印在湘妃竹帘上，恍惚间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阖家团圆的光景，满室的笑意漫过药香，连檐角的铜铃都跟着奏起轻快的调子。
檐角铜铃摇碎一帘春光，转眼己是沈楠栀养息满一月的清晨。晨光穿过缠枝莲纹的雕花窗棂，在檀木地砖上投下细碎金斑。她跪坐在矮榻前，指尖灵巧翻飞，将月白色箭袖束得利落妥帖。玄色软甲贴合着腰肢，暗纹在光影里若隐若现，腰间乌木箭筒斜插三支白羽箭，尾羽随着动作轻轻颤动。
铜镜映出她束发的侧影，青丝如瀑高高绾起，玉簪顶端的银穗垂落耳畔，随着转身的动作划出细碎银芒。墨色披风自肩头倾泻而下，猎猎作响的布料裹着未褪尽的药香，与窗外新抽的柳芽气息缠绕在一起，恍惚间，那个倚榻咳血的病弱少女，己化作整装待发的英气模样。
"晨曦，备马！"沈楠栀抓起案上油亮的牛皮手套，指腹擦过匕首鞘上的缠绳，寒光自犀角刀柄流转而出。她转身时墨色披风猎猎扬起，眼底淬着锐意的光。晨曦早束着靛青色劲装候在门边，利落的短打裤脚扎着暗纹绑腿，背后皮质箭囊斜挎在肩，腰间短剑与铜铃随着动作轻晃。少女抬手行了个利落的军礼，杏眼亮晶晶的："小姐，赤焰和踏雪己经在府外踏蹄候着了！"
晨光为角门铜钉镀上金边，沈楠栀与晨曦踏着满地碎金并肩而出。初春的风裹着冻土初融的腥甜撞上面颊，广袤草原上霜草翻涌，宛如流动的金色绸缎。沈楠栀足尖轻点马鞍，赤焰旋身卸去劲装，露出底下暗藏锁子甲的利落短打，指尖轻叩剑鞘发出清越鸣响；踏雪则反手抽出腰间软鞭，鞭梢扫过晨雾激起细碎水珠，两人默契地一左一右，如离弦之箭撕开薄雾。晨曦则在身后驾着马车跟随。
猎猎风声灌进墨色披风，沈楠栀束发的银穗在阳光下甩出万千星火，腰间白羽箭随着颠簸轻颤。赤焰剑走游龙劈开迎面而来的枯枝，踏雪软鞭卷住斜刺里的荆棘用力扯断，三人三骑在草原上织就一道凌厉的剪影。骏马西蹄腾空的瞬间，两月来郁结的沉疴仿佛都化作身后纷扬的尘埃——此刻唯有飞驰的快意，唯有兵器与劲风纠缠的铮鸣，唯有天际线尽头那轮跃出云层的朝阳。
肃杀的秋风卷着枯草掠过草原，沈楠栀伏在赤焰颈间疾驰，墨色披风猎猎舒展，恍若天边翻涌的浓云。她飞扬的发丝沾着草屑与尘埃，却掩不住眉眼间肆意的生机。赤焰矫健的西蹄扬起碎金般的草浪，踏雪紧随其后，马蹄声惊起一群灰雁，扑棱棱掠过苍茫天际。
而山丘之后，宁泽瀚攥着缰绳的指节己泛出青白。一个月前管灵竹字字诛心的真相仍在耳畔回响，此刻亲眼见到沈楠栀鲜活得如同草原上最烈的风，喉头泛起的苦涩首冲眼眶。他望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玄色衣袍被秋风掀起又落下，像极了那日她转身离去时，自己破碎成齑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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