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灵竹狼狈地瘫坐在满地碎瓷之间，发髻松散歪斜，几缕发丝黏着血污贴在惨白的脸上，嘴角还挂着未拭净的殷红血痕。即便如此，她仍倔强地梗着脖子，声音沙哑着辩解："夫人！是沈楠栀故意陷害......"
"住口！"林氏怒不可遏，枯瘦的手掌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蹦跳着翻倒，滚烫的茶水泼洒而出。她赤红着双眼嘶吼道："来人！把这狐媚子拖去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给餐食！"话音未落，几个身形粗壮的婆子立刻一拥而上，她们拽住管灵竹凌乱的发丝，掐着她的胳膊连拖带拽地往外架去。管灵竹挣扎着踢蹬的绣鞋，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渐渐消失在门外。
林氏缓缓转回身，目光触及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口猛地一揪，终是心疼地幽幽叹了口气："瀚儿，莫要太过自责。好好照顾楠栀，孩子......孩子以后还会有的......"苍老的手颤抖着伸向那紧锁的眉头，却在半空骤然僵住——只见宁泽瀚宛如被抽走了魂魄，苍白的面容上没了半点生气，空洞的双眼死死盯着床上昏迷的人，滚烫的泪珠顺着下颌线坠落，"啪嗒啪嗒"砸在被褥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却惊不起他一丝反应。
沈楠栀缓缓转醒时，夜幕己悄然笼罩窗外。烛火在风里摇晃，将窗棂的影子投在帐幔上，像无数只张牙舞爪的手。晨曦守在床边打盹，忽觉榻上有动静，抬眼便见小姐睫毛轻颤，慌忙扑上前去搀扶："小姐，你......"话音却卡在喉咙里，目光死死钉在床榻间那片斑驳的血渍上——暗红的痕迹早己干涸，在素白的床单上蜿蜒成可怖的纹路，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沈楠栀半倚在软垫上，形容憔悴如风中残叶。她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反复磨过，气若游丝道："排毒而己。"晨曦盯着床榻间大片刺目的血渍，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颤抖着扯住染血的被褥急道："可这血......怎会如此之多？"沈楠栀垂眸捏起浸了温水的帕子，轻轻按在滚烫的额角，腕间银镯随着动作相撞，发出细碎而空洞的声响："前些日子用了压制的药，生生把葵水拖到今日，所以才会血流如注。"烛火在她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那抹苍白的笑意竟比血渍更教人不寒而栗。
晨曦斜坐在榻边，眼眶通红，晶莹的泪珠在眼底打转："这般折腾自己，可会落下病根？"沈楠栀勉力摇了摇头，苍白如纸的指尖深深陷进锦被里，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蜷缩的手指微微发颤，像是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攥住了一团虚无的空气，在寂静的室内勾勒出一抹苍凉而孤寂的剪影。
木门"吱呀"轻响，宁泽瀚端着食盒踏入屋内，青瓷碗里蒸腾的热气袅袅升起，在他眼底晕开一抹惊喜。可当他看清沈楠栀毫无血色的脸时，那抹笑意瞬间僵在唇角，仿佛被寒霜骤然冻结。他喉头滚动，强压下满心的酸涩，将食盒轻轻搁在矮几上，声音放得极尽温柔："楠栀饿了吧？这是我亲手熬的莲子粥，吃一点？"话尾微微发颤，像是生怕惊扰了眼前脆弱如蝶翼的人。
沈楠栀猛然偏过脸，发间流苏随着剧烈动作扫过枕巾，发出细碎声响。瞥见青瓷碗里摇曳的烛光在粥面投下诡谲光晕，她突然扬起手臂狠狠挥向矮几。碗盏坠地的脆响惊得晨曦浑身一颤，滚烫的莲子粥泼洒在地，瓷片如银蝶西散飞溅。宁泽瀚几乎是瞬间单膝跪地，全然不顾指尖被锋利瓷片划出渗血的细痕，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收拢残渣："别生气...我再去盛一碗，好不好？"沙哑的嗓音里带着近乎卑微的恳求，在寂静的室内回荡。
青瓷碗再度放在榻边时，沈楠栀仍固执地垂着眼睫，长睫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宁泽瀚凝视着她单薄得近乎透明的轮廓，看着她蜷缩在锦被里脆弱的身形，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他嗓音沙哑地吩咐："晨曦，好生照顾你家小姐。"转身时广袖扫过案几，带起一阵细微的风响。行至门槛处，他身形猛地顿住，背对着榻上的人，声音里浸满了压抑的痛楚："楠栀，我知道你怨我......我就在门外守着。若觉得冷、觉得饿，只要唤一声......"余音消散在门缝间，他的身影渐渐融进廊下浓重的夜色里。
廊下的脚步声渐次隐入夜色，沈楠栀紧闭的睫毛突然剧烈颤动，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她颤抖着捧起尚带余温的粥碗，袅袅热气氤氲了视线，模糊间瓷碗边缘映出斑驳血痕——喉头泛起酸涩，滚烫的粥液裹着咸涩的泪水一并咽入空荡荡的胃里，混着心口翻涌的痛意，在死寂的屋内溅起一声细微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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