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斜漫过雕花窗棂，沈楠栀执起白瓷茶盏轻抿，看碧色茶汤在杯中漾开细微波纹。忽而将茶盏轻搁在青石案上，脆响惊飞檐下雀鸟："晨曦，世子出门了吗？"
"世子昨日傍晚便离府了。"晨曦上前两步，声线压得极低："临走前在书房与管姑娘说了好一阵子，那管通房原想邀世子去她院里歇脚，岂料世子推拒后走得匆忙，倒像是有意避着她似的，留下管灵竹脸色发白的浆在原地。瞧这情形，世子心中定是知道小姐的好了。"
沈楠栀指尖缓缓着茶盏上的缠枝莲纹，釉面冰凉的触感让唇角笑意凝出一抹冷弧："这可不够呢，再给她添一些火。"她忽然抬眸，眼尾那抹笑纹未及眼底，冲侍立一旁的晨曦勾了勾手指。待丫鬟俯身凑近时，她垂眸拨弄着袖中流苏，呵出的热气裹着细语拂过对方耳畔："去知会厨房管事，从今日起荷香院的份例不必再按主子规格操办。"
指腹碾过茶盏边缘的细微冰裂，她望着窗外渐盛的日光继续道："老夫人近日在佛堂吃斋祈福，咱们做晚辈的理当尽心效仿。"声线陡然轻下来，尾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喟叹，"往后每日给荷香院送两碟时鲜素菜、一盅糙米粥便好，——管姑娘素日里爱精致，正好借此修身养性。"
晨曦抬眼瞥见主子腕间玉镯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那抹绕着缠枝纹的笑意正顺着茶盏裂纹丝丝沁开，恰似冬日窗纸上蔓延的冰花。晨曦喉间轻滚了下，忽的福身应诺时掩唇低笑，发间银簪随动作晃出细碎光影："小姐这法子既合了老夫人礼佛的心意，又能让管姑娘明了府中规矩。"话音落时袖底帕子己被攥得发皱，却在抬头时笑得眉眼弯弯，"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定让荷香院的膳食做得...素净些。"
沈楠栀转动腕间玉镯，冷光随动作在腕间流转，金属碰撞声清越如铃："食材也无需讲究新鲜，前日剩的菜肴热下也成。如今陛下正颁旨倡导节俭，咱们国公府理当做个表率。"她望着院外竹影在风中摇曳，眼底漫起沉沉暗芒，指腹着玉镯，似要将那冰凉的纹路刻进掌心。
晨曦垂首福身时，发间银步摇轻颤，眼底掠过一丝明悟的笑意："奴婢明白，定叫荷香院上下都领了少夫人这份情。"
沈楠栀抬手将束发的玄色缎带系紧，指腹碾过缎面暗纹时，腕间玉镯与腰间匕首鞘发出细碎轻响。墨色劲装勾勒出纤瘦腰肢，下摆处用银线绣的缠枝莲纹在晨光里若隐若现。
她弯腰拿起一株药包，手上还沾着一些泥土。晨曦抱着药锄亦步亦趋跟在后头，木屐踩得碎石子簌簌作响，惊起廊下灰雀扑棱着翅膀钻进紫藤架："小姐，怎的突然要来采药？"
沈楠栀足尖点地跃过三级石阶，腰间匕首因动作滑出半寸刃光，在青苔石缝间闪过寒芒："自是制药，为日后打算。"她说着拨开垂落的薜荔藤蔓，仅用缎带束起的墨发随动作扫过颈侧。
晨曦扶着腰间的药锄首喘气，汗湿的帕子按在额角，发间银簪都被水汽浸得发沉："府里药房连长白山的野山参都备着，何苦来这荒山野岭遭这份罪！"她话音未落，脚下一滑，整个人踉跄着眼看就要撞进旁边的灌木丛里。
沈楠栀眼疾手快拽住晨曦的袖角，采药刀在掌心翻转半圈，刀刃精准削下块带着青藓的树皮。铜铃似的笑声惊起林间宿鸟，她屈指弹了弹晨曦泛红的脸颊，腕间玉镯撞出细碎声响："笨手笨脚的，这崖边的地面最是滑脚。"
刀刃在树皮断口处刮出浅痕，露出底下暗红的树肉："有些药材啊，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她忽然收了笑，指尖着刀柄上的缠枝纹，目光穿透雾霭望向远山轮廓，"况且我们都多久没有出府了，正好散散心？"沈楠栀将玉镯收进储物戒中时，露出内侧刻着的"楠"字——那是公子亲手为她刻的，也是小姐最为爱惜之物。
晨曦望着主子蹲身拨开蕨类植物的背影，墨色劲装下摆扫过带露的草叶，发间缎带垂落进泥地里也浑然不觉。沈楠栀忽然捏起株开着蓝花的植物凑到鼻尖，花瓣上的露珠沾湿了她纤长的睫毛："你瞧这株半边莲，看着柔弱，却是解毒的好东西。"她将草药轻轻放进储物戒中。
山风掀起她额前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往后的路啊，总要学会自己走。"采药刀在掌心转出银亮的弧光，刀刃劈断横亘的藤蔓时，惊起的草屑里混着几星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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