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瀚猛地别过脸去，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两下，耳尖腾起的红晕迅速漫到脖颈："既是归宁......"他刻意放缓语调，却掩不住话语里的生硬，修长手指无意识叩着桌面，"穿得这般素净成何体统？"顿了顿，他突然攥紧腰间玉佩，声音闷得像从胸腔深处挤出来："换一套喜庆的衣裙，本世子陪你一道回府。"说罢转身背向她，却没发现自己拂袖时，带落了案头那枚沾着茉莉香的绢帕。
沈楠栀杏眼圆睁，恰到好处地露出惊愕神色："世子当真？"转身时，一抹转瞬即逝的狡黠自眼底掠过，快得如同暗夜流星。待她重新回头，双颊己浮起惊喜的红晕："那妾身这便回去更衣！"绣鞋踏过门槛的刹那，她垂眸掩住唇角若有似无的弧度。春末的风卷着槐花香掠过鬓边，却吹不散她心底翻涌的嘲讽——男人的誓言，果真比这柳絮还轻飘。
屋内，宁泽瀚望着沈楠栀消失在回廊转角的身影，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檀木案几上一下又一下轻叩，声响混着未散的茶香，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他垂眸凝视着案头凌乱的书籍，脑海中浮现出沈父端坐吏部大堂的威严身影——那位掌管百官升迁的实权人物，最近风传即将登顶天官之位。
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宁泽瀚攥紧了袖中的玉佩。温润的玉质贴着掌心，却压不住他心中翻涌的烦躁。灵竹应当会明白的，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他深吸一口气，扬声吩咐："清风！备马，本世子要与夫人一同归宁。"嗓音低沉而不容置疑，末了又补上一句："再着人去库房，挑几样拿得出手的贺礼。"说罢，他将散落在案头的书籍猛地塞进抽屉，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复杂的盘算一并锁起。
晌午的日头将宁国公府朱漆大门烤得发烫，鎏金兽首衔环在日光下泛着刺目的光。沈楠栀斜倚雕花马车的车辕，素手无意识地抚过腰间银铃，听着身后传来晨曦雀跃的声响。
"小姐可太厉害了！"晨曦提着绣鞋蹦跳过来，裙摆上的海棠刺绣随着动作轻颤，"竟能让世子纡尊降贵同去！"少女清亮的嗓音裹着蜜糖般的崇拜，绣鞋踏过青石板的脆响，混着檐角铜铃的叮咚，在廊下织成一片悦耳的声响。
沈楠栀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皓腕轻抬，羊脂玉镯相撞发出清泠脆响："我可没费半分口舌，是他主动要陪我归宁。"话音未落，身后骤然响起短促的抽气声。
"主动？！"晨曦提着绣裙绕过马车，杏眼瞪得，发髻上的珍珠步摇跟着剧烈晃动，"可世子前日还在诗会上当众冷脸，说要与小姐...说要与小姐井水不犯河水呢！"少女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要钻进绣鞋里！"
沈楠栀抬手将鬓边碎发别到耳后，腕间玉镯轻晃，映着天边残阳泛起暖光。她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波流转间尽是狡黠："不过是适时落几滴泪，让他觉得我柔弱无依。"她指尖无意识着腰间银铃，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男人总爱逞英雄，我越是'愚蠢'、依赖，他就越觉得自己掌控全局。"说着，她仰头望向渐渐暗沉的天色，轻笑出声，"殊不知，这场戏，从一开始就由不得他做主。"
晨曦瞪圆杏眼，突然一拍手恍然道："原来只要够蠢就能让男人心软！"话音未落，额间突然传来"啪"的轻响。沈楠栀指尖收回袖中，哭笑不得地望着揉着额头首眨眼的丫鬟："谁让你真蠢？"
"那到底是蠢还是不蠢0？"晨曦撇着嘴，发间的绢花随着动作晃出虚影，"小姐的弯弯绕绕比国公府的九曲回廊还难懂......"
沈楠栀轻轻拉住晨曦发凉的手腕，暮色将她的眼瞳染得深不见底。她俯身贴近丫鬟耳畔，温热的气息裹着茉莉香掠过泛红的耳垂："不懂就学。"尾音拖得极轻，像毒蛇吐信般缠上人心，"等你看清他们眼底藏着的欲念，就会知道——这些自以为是的男人，不过是案板上待宰的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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