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街角腌臜的阴影染成墨紫色,管灵竹蜷缩在霉味刺鼻的墙根下,指腹反复着掌心仅存的几锭碎银。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指节因过度用力泛起青白。远处醉仙楼的朱漆匾额在灯笼光晕里晃荡,雕梁画栋间飘出的酒香混着丝竹声,将她本就溃烂的伤口碾得更碎。
“凭什么?”她猛然将银锭攥进掌心,尖锐的棱角扎进皮肉,腥甜的血珠渗出来,“凭什么你能披金戴银、玉盘珍馐,我却要在阴沟里捡人唾弃的残羹冷炙?”扭曲的冷笑撕裂苍白的面皮,眼尾猩红的血丝在暮色里如毒蛇吐信,她死死盯着醉仙楼檐角摇曳的铜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世道该换副模样了。
腐叶堆里的碎瓷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管灵竹突然暴起踢飞脚边的碎石。尖锐的破空声惊起墙根下的灰鼠,那畜生拖着脏污的尾巴窜进黑暗,倒像是被戳穿丑事的逃兵。她染着泥渍的粗布裙摆簌簌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结痂的旧伤,渗出的血珠顺着纹路蜿蜒而下,在月光下恍若凝固的暗红泪痕。
"本该被万人戳脊梁骨的是你!"她对着醉仙楼方向嘶吼,破碎的嗓音里裹着十二年的腐锈,"若不是你横刀夺爱,探花夫人的凤冠霞帔早该戴在我头上!"记忆里沈楠栀跨进朱门时,嫁衣上的珍珠流苏扫过她手背,那阵凉意至今还在皮肉里钻。此刻夜风卷着楼上飘来的脂粉气,化作无数无形的手指,正撕扯着她褪色的衣襟。
裙摆破洞处露出嶙峋的脚踝,青紫的冻疮与新添的鞭痕交错纵横。她突然伏在斑驳的砖墙上剧烈喘息,指甲在墙面上抓出刺耳声响,仿佛要将满腔怨毒都刻进砖石。"都是你害的..."喉间溢出阴鸷的轻笑,月光将她扭曲的面容投在潮湿的墙面上,影子张牙舞爪如恶鬼索命,"只要你消失,状元郎书房里的合婚庚帖就该是我的名字,绣楼里的鸳鸯戏水图本该绣着我的模样..."
管灵竹对着虚空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沈楠栀!我定要将你拽下云端,让你尝尝烂在泥沼里,被千夫所指的滋味!"墙角霉斑在月光下扭曲变形,倒像是无数张嘲讽的面孔,正与她一同发出癫狂的冷笑。
鎏金自鸣钟在西墙下轻叩三下,沈楠栀将狼毫搁在羊脂玉笔架上,指尖残留的墨痕浸着龙井的清苦。雕花窗棂外垂落湘妃竹帘,筛得满室光影斑驳如碎金,案头摊开的紫檀木账本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正随着微风轻颤。
"小姐!"晨曦踩着绣鞋匆匆而入,茜色裙摆扫过青砖,手中烫金帖子还带着内廷特有的龙脑香,"太后娘娘明日在御花园设赏花宴,传旨邀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女眷同游!"少女额间沁着薄汗,鬓边绢花随着急促的喘息轻轻晃动。
沈楠栀指尖抚过账簿上刚画完的红勾,檀木镇纸下压着的月银收支明细泛着冷光。她望着窗外摇曳的海棠枝,忽然想起那日在醉仙楼撞见管灵竹时,对方眼底淬着毒的眼神。素白指尖无意识着翡翠护甲,良久才轻笑出声:"既推不掉,便当去透透气罢。"话音未落,案头的素纱笺突然被风掀起,露出背面未干的墨迹倒像是洇开的血痕。
铜漏滴答声里,沈楠栀将鲛绡纱帐挽在鎏金钩上,烛火摇曳的光晕在《伤寒杂病论》的书页间游移。案头宣德炉飘出沉水香,却掩不住窗外忽至的夜露清寒。忽听得竹影簌簌,月白锦袍裹挟着霜气掀帘而入,谢裴玄腰间的昆仑玉坠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声响。
她慌忙攥紧书卷,指节将泛黄的纸页捏出褶皱,耳尖泛起的绯红却比案头的胭脂更艳:“这时候来有啥事?”话音未落,谢裴玄己踏着满地碎银般的月光逼近,玄色衣摆扫过绣着并蒂莲的脚踏,带起一缕若有似无的龙涎香。
“想你?”他长腿一屈斜坐床沿,绯色绦带垂落时拂过她膝头,温热的呼吸掠过耳畔碎发,“只想陪在你身边”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她一缕青丝,在烛火中捻出柔和的光晕,“明日赏花宴,园里多的是带刺的奇花异草,我这身紫袍配你新裁的茜纱裙,正好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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