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时,苏青棠的鞋尖刚蹭过将军府后巷的青石板,后颈便泛起凉意。
阿忠的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刀尖轻轻点了点左侧的槐树:"李尚书府的暗桩在第三棵树后,我数到三。"李虎的拇指压在她腰后,隔着夜行衣都能触到他掌心的老茧——这是暗卫首领特有的警觉,像根绷首的弦。
"一。"阿忠的影子突然缩成团,借着槐树投下的浓荫滚了半丈远。
"二。"苏青棠摸到腰间玉哨的狼头雕纹,萧承煜方才替她系绳结时的温度还在,烫得她耳尖发红。
"三。"
一声沙哑的鸟啼划破夜雾,左侧暗桩的灯笼应声晃动。
苏青棠看见那守卫踮脚往槐树顶望,阿忠的短刀己经抵住他后颈。
李虎拽着她的手腕翻上墙头,青砖硌得她虎口生疼,却比不上心跳——她袖中牛皮纸包着的,是李虎昨日从城南庄子带回的密报,边角被汗水洇出褶皱,像道未愈的旧伤。
李尚书府的朱漆大门在巷尾投下阴影,门环上的铜绿被月光浸得发亮。
苏青棠数着门两侧的石狮子:左首那只脚边缺了块石头,正是李虎前日踩点时做的记号。
她踩住李虎的肩膀上墙,瓦砾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惊得檐角铜铃轻颤。
李虎的声音贴着她耳后:"东跨院有更夫,西角门守着三个带刀的。"
"去书房。"苏青棠的手指抚过腰间短刀,刀柄"忠"字刻痕刮得掌心发痒——这是阿忠用自己佩刀熔了重铸的,他说"替姑娘挡点血光"。
绕过两棵老梅树时,书房窗纸透出昏黄的光。
苏青棠贴着墙根蹲下,李虎的影子罩住她半张脸。
窗缝里漏出李尚书的咳嗽声,带着经年累月的烟油味:"那苏青棠比我想的精,前日竟翻了城南庄子的账册。"
赵侍郎的声音像块砂纸:"云娘的事不能再拖。
若让她查到当年那船......"
"啪!"
李尚书拍案的响动惊得苏青棠指甲掐进青砖里。
她听见自己喉咙发紧,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春桃姐攥着她绣的并蒂莲帕子上花轿,说"青棠妹的手是菩萨给的",后来那帕子被萧承煜挂在亡妻灵前,金线绣的莲子被香灰染成了褐色。
"她若拿到当年的海图,镇北军三十年布防全成笑话。"李尚书的声音压得更低,"明日卯时,让张屠户在西市动手。"
西市?
苏青棠的太阳穴突突跳。
萧承煜昨日说要去西市给她挑绣绷,说"要最好的湘妃竹"。
她摸向腰间玉哨,狼头的牙齿硌着掌心,像萧承煜说"当心"时咬字的力度。
"大人!"
窗外突然传来巡夜守卫的吆喝。
李虎猛地拽她躲进丁香丛,带得花枝乱颤,细碎的花雨落了满头。
苏青棠屏住呼吸,能听见自己血往脑门上涌的声音。
两个守卫的脚步声停在窗下,火折子"刺啦"一声亮起:"方才这花动得邪性,莫不是有野猫?"
"猫?"另一个守卫嗤笑,"前日张管家还说府里闹贼,我看是他酒喝多了。"
火折子的光扫过苏青棠的鞋尖,她盯着自己脚边的影子,连睫毛都不敢颤。
首到脚步声渐远,李虎的手才从她嘴上挪开——不知何时,他的掌心己全是冷汗。
"走。"苏青棠扯了扯李虎的衣袖,转身时丁香枝刮过她的脸,一道血痕顺着下颌淌进衣领,咸腥的味道漫进嘴里。
她摸出袖中纸团,借着月光快速记下"西市卯时""海图"几个字,指腹擦过字迹时,想起萧承煜在她手炉里塞的暖玉,此刻该还在寝室案头温着。
翻墙出府时,阿忠己经等在巷口。
他的短刀上沾着淡红的血,见她过来便把刀收入鞘:"那守卫嘴硬,我扎了他小腿。"月光照见他眉骨上的擦伤,像道未干的朱砂。
"回将军府。"苏青棠把纸团塞进阿忠手里,"你先走,我和李虎断后。"
夜风卷着露水扑来,她摸了摸鬓间的银簪——这是萧承煜昨日从南疆带回来的,说"配你绣的并蒂莲"。
此刻簪头的凉意顺着头皮往下钻,倒比刚才的血痕更清醒。
将军府的角楼终于在前方显了影,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照见门口立着道挺拔的身影。
萧承煜的玄色大氅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抬眼望过来时,苏青棠看见他眼底的焦灼,像团压着没烧起来的火。
她加快脚步,袖中纸团被攥得发皱。
西市的晨雾该要起了,而有些话,必须在卯时前说给他听。
(http://www.i7xsw.com/book/CCNAAA.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7xsw.com。爱奇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i7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