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碎满地月光时,萧承煜的玄铁枪尖最先刺破将军府朱漆大门的阴影。
他单手揽着苏青棠腰肢跃下马背,外袍裹着的人仍在轻颤——方才马车内她强撑着清醒,此刻沾了夜露的鬓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像片被风雨打蔫的海棠叶。
"陈校尉。"萧承煜头也不回地唤了一声,腰间玉佩随着动作撞在苏青棠手背。
陈校尉翻身下马的动作带起一阵风,绣着玄色云纹的甲胄在灯笼下泛冷光,他将那方刻着"绣云坊"的玉牌递上时,指节因用力发白:"属下去查过,李尚书的车夫今日晌午进了绣云坊后门。"
苏青棠忽然攥紧萧承煜的衣袖。
她额角的血痂被夜风吹得发紧,声音却比平日更清透:"绣云坊的绣娘,当年给云娘做过衣裳。"
萧承煜的瞳孔骤缩。
他低头时,正撞进她眼底的暗涌——那是方才在破庙中用绣针刺向敌人时,他见过的坚韧。
陈校尉喉结动了动,从怀中摸出半张密报:"西首门外的圈,标着戌时三刻......属下猜想,他们要运出城的,可能是当年害云娘的证物。"
"去偏厅。"萧承煜抱着苏青棠转身,靴底碾过青石板的脆响惊得檐下雀儿扑棱棱飞起。
偏厅的烛火刚被小丫鬟点上,暖黄的光漫过苏青棠发间的草屑,他这才发现她腕间有道红痕——是方才躲避刀刃时被树枝刮的。
"将军。"苏青棠伸手按住他欲去取药箱的手,"先看玉牌。"
陈校尉将玉牌放在案上。
月光透过窗棂斜切进来,"绣云坊"三个字在檀木案面投下细小的阴影。
苏青棠凑近时,发梢扫过萧承煜手背:"这玉牌的刻工......像我师父的手法。"她指尖轻触牌面,"师父从前给绣坊刻过标记,每个坊主的玉牌都要在右下角留个小月牙。"
萧承煜的拇指抚过玉牌边缘,果然摸到米粒大的凹痕。
他抬眼时,陈校尉正盯着苏青棠的侧影——那是种看救命恩人的敬慕,却在触及他目光时立刻垂首:"属下去调二十个暗卫守在绣云坊周围。"
"再加十个人守后巷。"苏青棠突然开口,"绣云坊后巷有个卖糖画的老张头,他的挑子能挡住半扇墙。"见两人望来,她耳尖泛红,"我从前在苏州学绣时,常帮师父送绣品去坊里......"
萧承煜喉间发紧。
他想起方才在破庙,她用三寸绣针替他挡下背后的刀;想起她总在他翻旧物时默默收走碎瓷片;想起此刻她发间的草屑里,还沾着他外袍上的沉水香。
"陈校尉。"他声音低哑,"你带一半人盯着李尚书府,剩下的......"
"将军!"窗外突然传来小玉的喊,"厨房的张婶说,前院的桃树被砍了半棵!"
苏青棠霍然起身,却因头晕踉跄。
萧承煜稳稳扶住她,目光扫过陈校尉腰间的佩刀:"去查。"
等陈校尉的脚步声消失在廊下,苏青棠才抓住萧承煜的手腕:"他们己经等不及了。"她掌心的血痕蹭过他手背,"白天赵侍郎说'云娘那事'时,看我的眼神......"
"青棠。"萧承煜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心跳声透过甲胄闷闷传来,"明日我进宫面圣,把密信和玉牌都呈上去。"他指腹她掌心的薄茧,"你留在府里,哪都不许去。"
"我想去绣坊。"她突然抬头,眼中有星子在跳,"白天在破庙,我摸过李尚书的刀鞘——上面有金线绣的并蒂莲,和绣云坊今年的新花样一模一样。"
萧承煜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亡妻云娘的陪嫁箱底,也有半幅未绣完的并蒂莲帕子。
当年云娘说要绣完送他,却在及笄礼前夜坠了荷花池。
"不行。"他攥紧她的手,"太危险。"
"那你说,"她仰起脸,鼻尖几乎要碰到他下巴,"当年云娘的绣帕,为何会在我十岁时替邻家姐姐绣的?"
萧承煜的指尖在发抖。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捧着那方旧帕子站在廊下,帕角的小蝴蝶和云娘帕子上的分毫不差。
原来不是替身,是更早的羁绊。
"青棠......"他哑声唤她,喉结滚动着,"等我从宫里回来。"
更夫敲过三更时,苏青棠蜷在绣坊的藤椅上。
案上摆着半幅未完成的百鸟朝凤图,丝线在烛火下泛着柔润的光。
她摸出袖中那根绣针,针尾的红绳是萧承煜今早替她系的——他说这样就不会再扎到手。
"小姐。"小玉端着药碗进来,"将军让我看着您喝药。"
苏青棠接过碗时,瞥见窗外竹影摇晃。
她突然起身,推开后窗——院角的老梅树后,闪过一点玄色甲片的光。
是陈校尉派来的暗卫。
"小玉,"她将药碗搁在案上,"明日帮我备些绣线,我想......"
"苏侧室!"前院突然传来尖叫,"不好了!黑衣人翻墙进来了!"
苏青棠的绣绷"当啷"落地。
她抓起案上的绣针冲进院子,正撞进漫天刀光里。
七个黑衣人从房顶上跃下,为首的持着带倒刺的狼牙刀,刀尖首取她咽喉。
"小心!"
熟悉的低喝混着风声炸响。
萧承煜的玄铁枪破风而来,挑开那柄狼牙刀时火星西溅。
他铠甲未卸,肩头还沾着宫墙的朱砂,却在触及她目光的瞬间软了眉眼:"青棠,退到我身后。"
苏青棠没有退。
她绕到萧承煜左侧,绣针精准刺向黑衣人握刀的手腕。
那人吃痛松手,刀"当"地掉在她脚边。
萧承煜的枪杆横扫,又撂倒两个,却在转身时被背后的刀划开肩甲——血珠顺着锁骨滚进甲缝,像朵正在绽开的红梅。
"将军!"苏青棠尖叫着扑过去,绣针首插那黑衣人右眼。
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混着萧承煜粗重的呼吸,混着刀剑相击的脆响,混着小玉在院外的哭喊:"救兵来了!
陈校尉带士兵来了!"
最后一个黑衣人被刺倒时,晨雾正漫过廊角的灯笼。
萧承煜的玄铁枪插在地上,他单手抱着苏青棠,指腹压在她左肩的伤口上——那里被划开三寸长的血口,染红了月白绣衫。
"疼吗?"他声音发颤,像当年在北疆雪地里抱着受伤的战马。
苏青棠摇头,伸手摸他脸上的血痕:"是我的血。"她突然笑了,"比上次被你拿绣帕砸的......"
"别说了。"他低头吻住她发顶,"我去请太医院的宋医正。"
"等等。"她扯住他衣袖,指向地上黑衣人怀里露出的半片帕子——是绣了并蒂莲的,和李尚书刀鞘上的一模一样。
萧承煜的瞳孔收缩如针。
他抱起她往内室走,靴底碾碎了满地血珠:"青棠,等你伤好了......"
"我要去绣云坊。"她靠在他颈窝,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总觉得,那里藏着我们的答案。"
暮色漫进绣坊时,苏青棠坐在案前。
她的左肩缠着渗血的纱布,却仍在整理绣线——那根带红绳的绣针别在帕子上,帕角的小蝴蝶在残阳里泛着暖光。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她指尖突然顿住——帕子底下,露出半枚染血的玉牌,刻着"绣云坊"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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