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马拉雅山脚下的村民看我们的眼神活像见了鬼。这也难怪——一个穿着拼凑铠甲的黄种人，一头会说话的奶牛，再加上我背包里时不时传出的记忆果实哼唱声，搁现代都能上热搜。
"最后一个见到小公主的牧羊人说，"苏摩嚼着村民供奉的干果，"她往那个方向去了。"它的牛角指向云雾缭绕的雪峰，那里正诡异地闪烁着极光般的绿芒。
我调整了下耳朵里的"真实之耳"，立刻被蜂拥而至的噪音淹没——雪崩的轰鸣、远古的祭祀歌、还有某种机械的滴答声，层层叠叠像坏掉的收音机。"裂缝就在那边，"我捂住耳朵，"但听起来像整个时空都碎成了渣。"
黑天在出发前塞给我的小法螺突然在腰间发热。我掏出来一看，螺口浮现出几个发光的梵文字："勿信回声"。苏摩的尾巴毛全炸开了："湿婆的胡子啊！这是'时空预警'！"
我们踩着及膝的积雪向绿光前进。随着海拔升高，"真实之耳"捕捉到的异响越来越清晰。有时积雪会突然显现出柏油马路的纹理；有次我分明看见一架波音747的虚影从云层中穿过；最瘆人的是苏摩突然变成了会说话的麦当劳招牌，虽然它坚称那是我高原反应产生的幻觉。
"看那个！"在穿过一片冰塔林时，我指着远处山脊上突兀的建筑轮廓——那分明是座中式庙宇的飞檐，却闪着不合常理的金光。
苏摩突然前蹄腾空："不可能！喜马拉雅南坡从来没有——"它的话被一阵刺耳的电子音打断。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这个己经断电两周的现代遗物竟然自动开机了，信号格疯狂跳动，屏幕上显示"未知来电"。
"喂？"我颤抖着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机械的女声："第三次时空锚点己确认，实验体王X逢记忆抑制解除进度87%，请于24小时内抵达坐标——"声音突然扭曲成刺耳的噪音，手机砰地一声冒出一股青烟。
我和苏摩面面相觑。"实验体？"我的声音比山风还抖，"什么实验？谁在抑制我的记忆？"
苏摩的鼻孔张得能塞进鸡蛋："我早该想到的！普通穿越者不可能带着这么多'巧合'。王小逢，你确定自己是'偶然'穿越的吗？"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对"穿越那天"的记忆确实模糊得可疑。只记得在新德里街头买咖喱角，然后...然后就是苏摩嚼我衣服的画面。
法螺突然烫得惊人，我们本能地扑向雪地。下一秒，一道青光劈过刚才站的位置，将三棵百年雪松拦腰切断。空中浮现出德罗纳的虚影，他的独眼燃烧着诡异的蓝火："止步，异界之人！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虚影消散后，我们冲向那座寺庙。近看更诡异——朱红的大门上赫然用简体中文刻着"时空管理局喜马拉雅分局"，旁边还有行小字"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
"这玩笑开大了吧..."我摸着明显是现代电镀工艺的门环，上面还印着"Made in a"。
苏摩用角撞开大门。里面不是预期的佛殿，而是一个巨大的控制室——如果控制室是公元前3000年风格的话。石墙上挂满了液晶屏（显示着各个时代的画面），地上散落着IPAD和棕榈叶手稿的混合物，最骇人的是正中央的青铜计算机，键盘上的字母居然是梵文。
"有人吗？"我的回声在殿内诡异地震荡出七重和声。
左侧偏殿传来瓷器破碎声。我们冲进去，正好看见多刹国小公主踮脚去够高处的陶罐，她身边飘着三个发光的金属球，正在空中拼出某种立体星图。
"王小逢！"她转身时，我震惊地发现她的瞳孔变成了数据流般的蓝色矩阵，"我就知道你能找到这里！看，我找到爸爸妈妈的线索了！"
她举起一张泛黄的照片——2015年北京故宫的游客照，背景里有一对抱着婴儿的年轻夫妇。当我凑近看时，血液瞬间冻结：那个戴眼镜的男青年，分明就是年轻了十岁的我自己。
"这不可能..."我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我还没结婚，哪来的女儿？"
小公主——如果她真的是小公主——歪着头："但你确实是我爸爸呀！你看！"她掏出一张北京地铁卡递给我，背面用幼稚的笔迹写着"爸爸带我回家"。
苏摩突然发出警报般的哞叫。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黑天哼着小调的声音，还有法螺共鸣的嗡嗡响。
"躲起来！"小公主一挥手，三个金属球立刻展开成光幕把我们罩住，"不能让观察者发现你们来过这里！"
黑天踱步进殿时，我的手机残骸突然悬浮到空中，自动拼合成一个全息投影仪。投影里，五个不同时代的"我"分别站在埃及金字塔、中世纪欧洲、明治日本等场景中，每个"我"身边都有这个小女孩的不同版本。
"第三次迭代还是失败了。"黑天对着空气说话，声音却诡异地变成了标准的普通话，"建议重置所有时间线，从公元前3102年重新投放实验体。"
空气中浮现出另一个声音，带着电子质感："批准重置。但先回收KXF-307号样本，就是那个意外保留记忆的衍生体。"
小公主突然紧紧抱住我的胳膊："他们要删除我的存在了！爸爸快想起来，你不仅是王小逢，还是'时空锚点校准员'！那次在新德里你不是去买咖喱角，是去追捕一个时间逃犯！"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我突然想起更多碎片——穿着白大褂的自己，墙上写着"人类史诗校正计划"的实验室，还有眼前这个小女孩在培养舱里对我笑的画面...
黑天——或者说伪装成黑天的"观察者"——突然转向我们的藏身处："啊，看来有老鼠溜进来了。"他伸手一抓，光幕像玻璃般碎裂。
千钧一发之际，小公主把一个金属球塞进我手里："去找湿婆！只有他能阻止重置！"然后她做了件让我心碎的事——主动走向黑天，身体开始分解成光粒："我自愿回收，请给他们72小时。"
黑天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307号，你明知这只是个模拟场景..."
"但对我爸爸来说，这就是真实！"小公主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根本不像个孩子，"去找雪山之巅的舞者，他会告诉你赌局的真相。"
她完全消散后，黑天叹了口气，身形渐渐透明："72小时，王小逢。去问问你自己，为什么要不断重置《摩诃婆罗多》的历史。"
当殿内重归寂静时，苏摩的角都吓歪了："谁能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攥着那个金属球，突然注意到墙上被小公主身体光粒照亮的壁画——上面画着历代穿越者，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现代人正举着手机站在般度族阵营，而他的脚下赫然写着"校准员王，第三次迭代"。
"我想..."我的声音干涩得可怕，"我们得去找湿婆聊聊。顺便搞清楚为什么我要不断重写《摩诃婆罗多》的历史。"
殿外，暴风雪突然停止，一轮不合时节的满月照亮了通往最高峰的路。苏摩突然说："你知道吗？传说湿婆喜欢在月圆之夜跳毁灭之舞。"
金属球在我掌心震动，投射出一行悬浮文字：【剩余时间：71小时58分27秒】。
我们踏雪向峰顶进发时，我不断回想黑天的话。"模拟场景"是什么意思？如果这一切都是虚拟的，那苏摩、德罗纳、还有那个叫我爸爸的小公主...他们算什么？
"嘿，"苏摩用尾巴抽了下我的脸，"别摆出那种表情。就算整个世界是场梦，我偷吃祭品被追着打的记忆可真实得很！"
我苦笑。或许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对活在其中的生命来说，真实与虚拟的界限在哪里？而我又为何要一次次重置这个史诗世界？
雪峰之上，隐约传来鼓声。不是人间的鼓，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原始的声音，像是宇宙的心跳。
金属球上的倒计时突然加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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