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余落地时膝盖微屈，腐臭的空气猛地灌进鼻腔，像是有人攥着一把发霉的烂棉花往他肺里塞。
他听见苏九的战术手电"咔"地拧亮，冷白光扫过那些一人合抱的青铜柱——柱身上的阴文正在泛着暗红，像被血水泡过的旧拓本。
"这规制......"老周的枯瘦手指抚过最近的青铜柱，指甲缝里渗出点血珠，也不知是被铜锈划的还是急的，"我跟你爷爷下斗时见过，当年定陵地宫的柱子都没这么沉的阴气。"他突然转头，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水光，"小余，你爷爷建这栋楼时说过'地基要压三重煞'，原来......原来压的是诡王冢的封门石！"
上方传来金属撕裂的声响，红瞳身影的铃铛声像针一样扎着耳膜。
苏九背靠着陈余，枪口朝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先解决眼前的。"她侧头看了陈余一眼，战术面罩下的下颌线绷成锐角，"那门后有什么？"
陈余没回答。
他的注意力全在怀里发烫的《万冥典》上，那本书正一下下撞着他的肋骨，像是在催促。
他摸向胸口的手刚碰到书脊，暗金色的光就顺着指缝溢出来，在青石板上投出扭曲的影子——影子正朝着青铜门的方向延伸，像条发光的蛇。
"走。"陈余听见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
他往前迈了一步，青石板缝里的黑血突然活了，顺着他的鞋边蜿蜒，在地面画出一条血线。
苏九的手电光跟着扫过去，青铜门"吱呀"一声裂开条缝，门后涌出的风里带着铁锈味，混着某种沉睡千年的腥甜。
门内的空间比陈余想象的大。
苏九的手电光扫过穹顶时，他看见无数青铜锁链垂下来，链头扎进中央悬浮的血色水晶里——那水晶有半人高，表面流转着暗纹，像凝固的血浪。
"幽渊之心。"天机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陈余瞳孔骤缩——方才在主控室被吞噬的老人正站在水晶前，身影半透明，衣角却在无风自动，"这里是诡王陨落之地，也是封印的核心。"他转身时，背后的水晶映得他脸上一片血光，"想终结这场灾难，必须毁了它。"
"怎么突然......"小斌的平板"啪"地掉在地上。
这个总爱敲键盘的程序员此刻脸色发白，指尖还沾着刚才捡平板时蹭的黑血，"天...天机子前辈？
您不是......"
"残魂而己。"天机子的声音像碎瓷片摩擦，"这诡王冢困得住活物，困不住将死之人的执念。"他抬手，虚虚按在水晶上，"快，小斌，用你的仪器扫它。"
小斌蹲下去捡平板的动作都在发抖。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呼吸声越来越重："能量波动...不对，这不是普通材料。"平板的蓝光映得他眼底泛青，"它里面...像是缠了无数根红线，每根线都连着...人的记忆？"他猛地抬头，额角的汗滴砸在平板上，"陈哥，这是用活人执念凝的！
那些在晦夜失踪的人，他们的......"
"住嘴。"老马突然出声。
这个总爱眯眼笑的冥符大师此刻抿着嘴，枯树皮似的手正摸着水晶下方的青铜台座，"你们闻没闻到？"他抽了抽鼻子，"这铜锈味里混着檀香——是陈家老宅的味道。"他转头看向陈余，眼神突然锋利得像刀，"你爷爷当年刻在镇宅符上的咒文，和这柱子上的阴文，是同一种笔锋。"
陈余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上方红瞳身影的铃铛声，能感觉到《万冥典》在怀里翻涌，像是要挣开束缚。
苏九的手突然覆上他的手背，凉得像块冰："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陈余低头看向交握的手，苏九的战术手套上还沾着刚才开枪时的火药味，"爷爷说过'陈家的风水局，是给子孙留的保命符'。"他抬头时，水晶的血光映得他眼底发亮，"现在看来，这保命符，可能是把钥匙。"
上方的裂缝突然传来一声尖啸，比之前所有铃铛声都要刺耳。
苏九立刻转身举枪，陈余却盯着水晶——它表面的暗纹流动得更快了，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
天机子的残魂突然变得更淡，他的声音带着破音："快！
再拖下去，诡王的意志要醒了......"
陈余松开苏九的手。
他能感觉到《万冥典》在发烫，烫得他胸口发疼。
他一步一步走向水晶，青石板上的血线跟着他的脚印延伸，在水晶下方汇成龙形。
当他的指尖即将碰到水晶表面时，怀里的书突然"哗啦"一声翻开，暗金光从领口涌出来，在他面前投出一行泛着血光的古字——
"取幽渊之心，承陈家因果。"
陈余的指尖刚触到幽渊之心的刹那，《万冥典》在胸口炸出刺目金光。
暗金书页“哗啦啦”翻卷，原本“取幽渊之心，承陈家因果”的血字突然消散，新一行古篆从金光里浮起——“以魂铸符，以念镇世”。
他瞳孔剧烈收缩，喉结滚动。
爷爷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陈家的符不是刻在纸上，是刻在骨血里”的画面突然撞进脑海。
原来那些被他当老古董扔掉的黄符拓本，那些他嫌麻烦没学的咒文，全是这八个字的注脚。
“嗡——”
幽渊之心表面泛起血色涟漪，像被投入石子的血池。
一道混着锈铁与腐木气息的声音从水晶深处漫出，震得青铜锁链嗡嗡作响：“凡人……妄图毁吾遗志？”
整座诡王冢开始震颤。
青石板缝里的黑血突然沸腾，化作千万道血箭射向穹顶；青铜柱上的阴文迸出红光，在地面交织成巨大的古老符文——那是陈余在《万冥典》里见过的“锁魂阵”，此刻却在反向运转，像台吃人的绞肉机。
“退！”苏九的战术靴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
她反手扣住陈余肩膀将人拽到身后，92式手枪的枪口冒出蓝焰——不是朝诡王，而是朝头顶坠落的青铜碎块。
子弹精准击碎三块拳头大的铜片，碎片擦着陈余耳垂飞过，在墙上砸出三个焦黑的洞。
“这是诡王的残识！”天机子的残魂被震得几乎透明，他飘向水晶的动作像被风吹散的纸片，“他在借这座冢的风水反制我们！小斌，快定位锁魂阵的眼——”
“定位个屁！”小斌的平板屏幕裂成蛛网，他抱着设备蹲在墙角，额角被碎铜片划开道血口，“阵眼...阵眼在陈哥脚下！那些血线在他脚印周围成龙形，这阵根本是冲他来的——”
话音未落，西壁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陈余转头的瞬间，后颈寒毛根根竖起——左边石壁里钻出个穿潮牌卫衣的年轻人，正叼着烟冲他笑，那是拆迁款到账那天的自己；右边石壁里的身影穿着保安制服，手里攥着被撕碎的驱邪局通缉令，是三天前被诡物追杀时的自己；最靠近水晶的黑影更清晰些，是他跪在爷爷灵前，手里攥着烧了一半的《万冥典》残页。
“因果具象化……”老马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个总爱眯眼的冥符大师此刻脸色惨白，他身后的石壁里也爬出个佝偻身影——二十年前的老马，正跪在焦黑的炼符炉前，哭嚎着“我能炼出天级冥符”。
“这是……我们的执念？”苏九的枪口微微发颤。
她右侧的石壁里，穿国安制服的年轻女人正举着枪，对面倒着个浑身青黑的少年——那是她变异的亲弟，是她这辈子最后悔却最清醒的一枪。
陈余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每个黑影都带着灼人的因果波动，像根烧红的针首扎他识海。
他突然想起《万冥典》里的记载：“诡王以众生执念为食，冢中所囚，非尸非骨，是千万未偿的愿。”原来那些在晦夜失踪的人，他们的执念没被诡物吞噬，反而被炼进了这颗幽渊之心里。
“陈余！”苏九的战术面罩被血溅脏了一块，她反手拽住他胳膊，“这些黑影在吸收锁魂阵的能量，再拖下去——”
“以魂铸符，以念镇世。”陈余突然低笑。
他盯着自己的过去身影，指尖按在《万冥典》书脊上，“爷爷说陈家的符是骨血符，原来要的不是黄纸朱砂，是……”他猛地扯开领口，暗金书页“唰”地冲出胸口，在半空凝成一张流转着因果纹的冥符——那是天级冥符，却比任何记载都要鲜活，符身里缠着他从小到大的记忆碎片。
“镇！”
冥符炸成万千金芒。
陈余看见过去的自己在金光里露出释然的笑，苏九的杀弟画面泛起柔光，老马的炼符炉重新腾起蓝焰。
幽渊之心的震颤突然停滞，诡王的声音变成了不甘的嘶吼。
“成了？”小斌抹了把脸上的血，平板突然发出蜂鸣，“能量值暴跌！陈哥你刚才那符——”
“没成。”陈余盯着逐渐淡去的黑影，额头沁出冷汗。
《万冥典》重新落回他胸口，烫得他几乎站不稳，“这只是暂时压制。诡王的意志还在，幽渊之心……”他抬头看向血水晶，那里的暗纹虽慢了，却仍在流动，“得彻底毁了它。”
“通讯器！”苏九突然按住耳麦。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指尖无意识地着枪柄，“总部紧急呼叫。安全区……废弃商场后巷发现尸体。”她转头看向陈余时，战术面罩下的嘴角抿成一条线，“死者是夜班保安，死状……像被什么东西抽干了执念。”
穹顶的裂缝里，红瞳身影的铃铛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急，更锐。
(http://www.i7xsw.com/book/CA0xAx.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7xsw.com。爱奇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i7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