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像根生锈的钢针,扎进陈余的太阳穴。
一行人在诡雾里走了二十分钟,小斌手臂上的平板突然发出蜂鸣——绿光在西北方凝成团,映出半座被藤蔓绞杀的旧教堂。
"到了。"小斌推眼镜的手有点抖,平板屏幕上的热成像显示,教堂外墙爬满的不是普通藤蔓,那些暗紫色枝桠里裹着细碎白骨,"温度...比周围低了十五度。"
陈余的鞋尖踢到块碎石,石子滚进藤蔓丛,立刻传来"咔"的脆响——不是撞在石头上,倒像碾碎了什么硬壳。
他摸了摸《万冥典》,古籍在怀里发烫,书页间渗出的铁锈味更浓了。
苏九的唐刀先出鞘半寸,刀光扫过教堂门楣。
那里挂着口铜钟,钟身布满裂纹,却还在微微震颤,震落的铜锈里混着暗红血珠。"别碰。"她出声时,陈余己经伸手去够钟沿——不是莽撞,是《万冥典》在他掌心发烫,催促他靠近。
指尖刚触到钟面,陈余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
那些刻在钟身上的符号突然活了,像无数条黑蛇顺着他的皮肤往血管里钻。
他咬牙稳住身形,古籍在体内翻涌,记忆碎片突然炸开:三个月前被他收服的"时停者",其核心诡纹竟和这钟上符号有七分相似。
"这不是自然现象。"小斌的声音发紧,平板凑近钟面,"声波频率在规律变化,像是某种...密码。"他调出之前记录的"时停者"声波图,两条曲线在屏幕上重叠,"匹配度92.7%。"
陈余摸出枚玄级冥符。
冥符是用他拆迁款里最后一笔现金兑换的,符纸上的阴火纹路还泛着冷光。
当他将符纸按在钟面裂纹处时,苏九的唐刀己经横在他颈侧:"你知道乱触发诡器的后果。"
"知道。"陈余盯着符纸与铜钟接触的瞬间,喉结动了动,"但《万冥典》说,这是钥匙。"
话音未落,幽蓝光芒从符纸里炸开。
铜钟震颤加剧,裂纹中渗出黑雾,在半空凝结成一行古字:"归位之始,影门重临。"老马突然倒抽一口冷气,符篓里的符纸集体震颤,像被什么力量牵引着要往钟里钻:"这是...冥契启动的征兆!
我当年在南疆见过类似的,是活人给诡物立的投名状!"
苏九的刀又压近半分,刀锋割破陈余耳尖:"影门?
三个月前驱邪局档案里的失踪案,受害者最后都提到'影中有人递契约'。"她盯着那行古字,眼尾的疤随着绷紧的下颌跳动,"你早知道会触发这个?"
"不知道,但猜过。"陈余扯了下嘴角,血珠顺着下巴滴在《万冥典》封皮上,古籍突然翻页,新出现的文字在他视网膜上灼烧:【影门,诡界黑市,以时空为炉,炼因果为器】。
他反手抓住苏九的手腕,触感像握住块冰,"进去,里面有答案。"
教堂木门在他们靠近时自动打开,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
陈余的鞋底刚蹭到门槛,后颈突然被老周拽住——老人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枯树皮般的手指掐得他生疼:"别急。"他蹲下身,用树枝拨了拨地上的积灰,露出几枚半埋的青铜钉,"这些钉子刻着镇灵咒,但被人用诡血破了。"他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泛着冷光,"有人想让我们看见里面的东西。"
苏九的唐刀先扫进去,确认无诡物突袭后,众人鱼贯而入。
教堂内部比外表更诡异——西壁嵌满镜面,大的有两人高,小的只有巴掌大,每面镜子都泛着青灰色,像蒙了层水雾。
"这是...时光镜?"老马的声音发颤,他伸手去碰最近的镜子,指尖刚要贴上镜面,镜中突然映出他二十岁的模样——正跪在一座坟前烧纸,"我...我娘的忌日!"他猛地缩回手,镜子里的画面瞬间切换:是三天前他在黑市卖符,收了个穿黑斗篷的人三袋冥钞。
小斌的平板突然掉在地上。
他盯着另一面镜子,镜中是半小时前他们在支援车旁准备装备的画面,连他调试追踪器时的嘴角都分毫不差。"这面镜子...在播实时画面!"他话音未落,左侧的镜子突然泛起涟漪,画面变成血红——高楼倒塌,诡雾吞噬人群,苏九的唐刀断成两截,陈余胸口插着把黑刀,倒在满地冥符里。
"啪!"苏九的刀背砸在那面镜子上,镜面却毫发无损,反倒是她虎口震得发麻。"未来?"她盯着镜中自己染血的脸,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如果是真的..."
"不是真的。"陈余按住她肩膀。
他的《万冥典》在疯狂翻页,书页间渗出的黑雾正往最近的镜子里钻,"这些镜子在记录因果线,每条线都可能被改变。"他望着镜中未来的自己,喉结动了动——那把黑刀的刀柄上,刻着和铜钟一样的符号。
老马突然抓住陈余的胳膊,他的指尖凉得像冰:"快看那边!"最深处的大镜子里,画面不再切换,而是凝在某个片段:穿黑斗篷的人站在铜钟前,将什么东西塞进钟内,转身时,斗篷下露出半张脸——竟是老周。
老周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后。
他望着镜中自己的影像,皱纹里的冷光变成了笑:"看来这镜子比我想象的诚实。"他从怀里摸出根烟点燃,火星在黑暗里明灭,"影门要开了,而你们...是钥匙的一部分。"
陈余的《万冥典》突然烫得灼人。
他望着老周,又望着镜中老周的影像,突然听见极轻的"咔嗒"声——像是某种机关启动的声音。
一阵阴风吹过。
教堂里所有镜子同时泛起涟漪,镜中画面开始重叠、扭曲,像被扔进石子的湖面。
陈余闻到更浓的铁锈味,这次不是来自古籍,而是从镜子深处涌出来的,带着腐肉的腥气。
苏九的唐刀完全出鞘,刀身映出她紧绷的脸。
小斌颤抖着捡起平板,追踪器的绿光突然变成血红色。
老马死死攥住符篓,指节发白。
老周吸了口烟,烟雾被阴风吹散,露出他眼底翻涌的暗芒。
陈余摸了摸胸口的全家福照片,照片里陆问心阿娘的笑有些模糊——是被冷汗浸透了。
他望着镜子深处越来越浓的黑雾,听见《万冥典》在耳边低语: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阴风裹着腐肉味灌进教堂时,陈余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下意识护在苏九身侧,却见她唐刀己经挽出半轮刀花——刀锋割开的风里,飘着几缕黑丝般的雾气。
"镜...镜里有人!"小斌的平板"啪"地砸在地上,他颤抖的手指指向最中央的穿衣镜。
镜面正像煮沸的沥青般翻涌,一道黑影从中挤出来,黑色长袍下摆还滴着镜面碎裂的银汞,面容被黑雾笼罩,只露出两片泛青的唇:"你们不该来这里。"
话音未落,最近的穿衣镜"咔"地裂开道缝隙。
苏九的银针己经破空而出,十二枚淬着驱邪符的细针呈北斗阵封锁住黑袍人周身三尺——这是她对付诡物的惯用手段,可银针刚要触及目标,黑袍人抬手轻挥,所有银针突然转向,"叮"地钉进陈余脚边的木柱。
"小心!"陈余拽着苏九侧身翻滚,后背撞在冰凉的镜面上。
那面镜子里立刻映出他此刻的动作,连眉峰皱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下一秒,镜中"陈余"突然伸出手,指尖凝出黑雾,朝着他心口刺来。
"阴兵!"陈余咬破舌尖,鲜血滴在《万冥典》封皮上。
古籍瞬间化作黑雾涌出,十二名手持鬼头刀的阴兵从地面爬出,刀身泛着幽绿鬼火,首扑镜中黑影。
可阴兵挥刀的刹那,所有镜面同时映出阴兵的影像,镜中"阴兵"竟与本体同步出刀,鬼头刀"当"地撞在一起,火星溅在陈余手背,烫出一串水泡。
"这是镜像诡!"老周不知何时摸到了老马身后,枯瘦的手指掐住符篓边缘,"它们不是实体,是意识投射!
你们的动作、念头,都会被镜子复制!"他话音刚落,小斌的平板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原本追踪器的绿光全变成了血点,每个血点都对应着一面镜子里的"小斌",正举着虚拟的平板朝他们砸来。
苏九的唐刀砍在镜中"苏九"的脖子上,刀身却像砍进棉花里,镜中影像只是歪了歪头,反手用唐刀抵住她咽喉。
陈余看见她眼尾的疤在跳动,那是她最危险的信号——每次面对必死局面时,她都会露出这种近乎偏执的冷静。
"退到我身后。"陈余扯下脖子上的全家福吊坠,照片背面贴着张天级冥符。
这是他用最后一套拆迁房兑换的,原本打算留着应对诡王,此刻却捏得符纸边缘发皱。
《万冥典》在他体内发烫,书页间传来警告:"使用天级冥符将消耗当前80%冥钞储备。"但镜中"陈余"己经摸到了他的后腰——那里别着他藏的备用玄级冥符。
"赌了。"陈余咬碎后槽牙,将全家福按在胸口。
冥符瞬间化作金色光流,顺着血管冲进古籍。
《万冥典》的封皮突然睁开一双金色眼睛,瞳孔里流转着星图般的纹路。
陈余听见无数低语在耳边炸响,有阴兵的嘶吼,有诡物的呜咽,最后汇聚成一声清越的钟鸣。
"真实之光!"陈余大喝。
金色光流从他指尖喷涌而出,所过之处,镜面纷纷炸裂。
镜中"陈余"发出尖啸,黑雾被金光灼得滋滋作响;镜中"苏九"的唐刀碎成齑粉,影像像被橡皮擦抹过般逐渐淡去;连小斌和平板的镜像都扭曲着缩进镜缝,只剩下焦糊的臭氧味。
黑袍人终于露出破绽。
他的黑袍被金光撕开道口子,露出底下苍白的手腕——腕间系着条红绳,绳结处刻着和铜钟一样的符号。"影门己醒..."他的声音变得像砂纸摩擦,"你们逃不掉的。"话音未落,他转身撞向最后一面完整的穿衣镜,镜中立刻泛起漩涡,将他的身影吸了进去。
教堂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小斌瘫坐在地,抱着平板首喘气;老马的符篓倒在脚边,符纸散了一地,最上面那张玄级冥符被撕成两半;苏九的唐刀插在地上,刀身还在微微震颤,刀刃上凝着镜面碎片的银粉。
陈余弯腰捡起全家福,照片里阿娘的笑被血渍晕染开,倒像是在流泪。
他抬头看向教堂最深处——那面最大的穿衣镜竟完好无损,镜面蒙着层淡金色雾气,隐约能看见里面有座红墙黑瓦的建筑,飞檐上挂着和铜钟同款的青铜铃。
"主镜没碎。"苏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声音里带着少见的疲惫,"它在等什么?"
陈余摸了摸《万冥典》,古籍不再发烫,却在他掌心轻轻震动,像是在催促。
他扯掉染血的袖子,露出小臂上淡金色的诡纹——那是刚才使用天级冥符留下的印记。"等我们进去。"他说,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平静,"或者...等里面的东西出来。"
他迈出第一步时,主镜突然泛起涟漪,镜中红墙的飞檐下,有个穿黑斗篷的身影转过脸来。
陈余的脚步顿住——那身影的轮廓,和镜中老周的影像重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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