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的指腹轻轻着平板电脑边缘,高清扫描的壁画图像在屏幕上泛着暖黄的光。
敦煌研究院的档案室里,空调的嗡鸣混着戈壁的风穿过窗棂,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玄音子说的北壁第三层,此刻正以像素级的清晰展现在眼前:乐工们袖带翻卷如流云,琵琶弦上的漆色剥落处,竟与他在首播里复原的唐乐减字谱上某个断音记号完全重合。
“小羽你说,这破墙皮子比我家老相册还金贵?”王二十六抱着笔记本挤过来,老花镜滑到鼻尖,“刚才陈院长说这些扫描件连《中国音乐史》主编都没见过——”他忽然顿住,手指戳了戳屏幕上一个反弹琵琶的乐伎,“哎你看这手型!和你上次首播里玄音子拨阮的手势是不是像?”
林羽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乐伎的右手悬在半空,食指与中指呈半扣状,腕骨处的线条流畅得像要活过来。
他想起三日前首播结束时,玄音子演示“反吟”技法的模样: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出同样的弧度,说“此势需借臂力回环,方能弹出‘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响”。
“历史的声音,藏在这些不会说话的东西里。”林羽轻声说,指尖点在乐伎的琵琶弦位上,“文字会被篡改,口传会失真,但壁画上的肌肉记忆不会骗人——你看她手肘的角度,弦与身体的距离,这是千年前乐工刻进骨头里的习惯。”
王二十六突然“咦”了一声,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你手机在震。钱西十八那老小子又发长文了。”
林羽解锁手机,微博推送的弹窗跳出来:《解构“古今对话”骗局:从波斯古谱看首播复原的逻辑漏洞》。
他划开文章,开头就是加粗的“所谓意识投影违背基本科学常识”,可翻到第三段时,瞳孔猛地一缩——钱西十八为了证明“唐乐复原是主观臆测”,引用了一段波斯《卡尚乐典》的译文,而这段文字,分明和他上回首播中玄音子提到的“天宝年间与波斯乐师交换的‘移柱调式’记录”一字不差。
“这老钱不会是抄你首播内容来骂你吧?”王二十六凑过来看,突然笑出了声,“你瞧评论区!”
手机屏幕上,网友的弹幕正在疯狂刷新:“笑死,钱教授用林羽首播里的史料来反驳林羽?”“建议钱老师先查查引用来源,这截《卡尚乐典》我在小羽第127期首播录屏里听过完整解读!”“反历史联盟的逻辑闭环:用真历史骂真历史是假的?”
林羽望着评论区里“打脸”“双标”的词条像潮水般漫过,忽然想起第一次首播时,钱西十八举着“伪历史误国”的牌子堵在他阁楼楼下。
那时对方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现在这篇长文下,他的账号评论区己经被“求解释引用来源”的追问淹没,连认证简介里的“历史考据专家”几个字都显得格外刺眼。
“小羽,你看这个。”王二十六突然把笔记本转过来,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玄音子提过的工尺谱符号,“刚才陈院长说,莫高窟172窟的乐舞图里,有一组反弹琵琶的连续动作——”他翻到新一页,纸上是他用红笔圈出的三个乐伎,“这三个的手势变化,对应工尺谱里的‘上、尺、工’,要是能连上玄音子说的半卷残谱……”
林羽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想起玄音子消失前的笑容,想起敦煌研究院陈默说“开放全部壁画数据库”时,窗外的月牙泉在暮色里泛着碎银般的光。
系统界面在他脑海中自动浮现,“尚书令”的金色徽章下,“可邀请人物”列表里,玄音子的名字正泛着温暖的光——上回首播时,系统评分刚到巅峰,现在他有足够的传播值支撑更长时间的对话。
“老王,把扫描仪准备好。”林羽关掉手机,目光重新落在平板电脑的壁画上,“玄音子说藏经洞北壁有半卷工尺谱,可我在扫描件里看到的,不止半卷。”他指尖划过乐伎飘起的袖角,那里隐约有墨迹渗透的痕迹,“你看这裙裾褶皱里的暗纹——像不像工尺谱的‘勾’字?”
王二十六的手一抖,钢笔在笔记本上晕开一团墨渍:“你是说……乐工们把乐谱藏在壁画的装饰纹里?”
林羽没说话,只是打开首播后台。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轻响,“本月剩余邀请次数:2”的字样跳出时,他的拇指己经按在了“玄音子”的头像上。
屏幕泛起淡金色的光,像极了三日前玄音子消失前那抹温柔的笑。
“这次,”他望着壁画上活过来的乐伎,轻声对空气说,“我们要让《霓裳羽衣曲》,真正唱给千年后的人听。”首播间的顶灯在林羽发梢投下暖黄光晕,他对着镜头调整麦克风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是他第三次深呼吸。
王二十六蹲在角落调试补光灯,老花镜片上反着屏幕蓝光:“小羽,设备全检过了,敦煌研究院的专线能扛住百万同时在线。”
“老王,把那串唐式铜铃挂镜头右边。”林羽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分。
他望着桌角摊开的工尺谱残页,想起三日前在壁画里抠出的暗纹——乐伎裙裾褶皱间藏着的“勾”“尺”二字,墨迹因千年氧化淡如薄烟,却在扫描仪下显出与玄音子手写谱完全一致的笔锋。
手机在桌角震动,是系统提示:【玄音子·邀请确认中】。
林羽喉结滚动,指尖无意识着谱页边缘——上回首播结束时,玄音子的意识投影消散前曾说:“《霓裳》残谱藏于乐舞图的‘活笔’里,画工怕触怒权贵,将音高藏在飘带的弧度、琵琶的弦位,甚至乐伎的眼波里。”
“叮——”
首播间突然泛起淡金色涟漪。
玄音子的身影从光雾中浮现:白须垂至腰间,月白色襕袍上绣着云纹,左手虚托着一把无弦琵琶——正是林羽在莫高窟172窟壁画里见过的“凤首箜篌”样式。
弹幕瞬间炸成白色海洋:“活了!真的活了!”“玄音子的衣服纹路和壁画上反弹琵琶的乐师一模一样!”
“见过林小友。”玄音子颔首,眼尾的皱纹里漾着笑,“今日可是要解那‘藏在画里的半阕’?”
林羽感觉掌心沁出薄汗。
他将平板电脑转向镜头,壁画扫描件上,三个乐伎的袖带弧度被红笔标出:“前辈说飘带的起伏对应变徵调,可这三段弧度,我按工尺谱推了七遍,总差半拍。”
玄音子的指尖掠过屏幕,淡金光芒顺着他的手势游走。
当指尖点在第三个乐伎的腕骨处时,首播间的观众突然集体倒吸冷气——壁画上原本静止的袖带,竟在光雾中缓缓扬起,像被盛唐的风重新吹活了。
“此乃‘回风’技法。”玄音子的声音混着某种清越的共鸣,“乐伎抬腕时,腕骨需内收三分,借臂力带起袖风,这股力落在琴弦上,便是‘大珠小珠’前的那记‘沉音’。”他虚弹琵琶,无形的乐声在首播间流淌,林羽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声音他在敦煌夜风中听过,在爷爷老收音机里的古曲残章里听过,此刻竟如此清晰,连泛音的震颤都能数清。
弹幕疯狂滚动:“起鸡皮疙瘩了!这是真·穿越千年的声音吧?”“我家钢琴老师说这泛音结构和现代记谱完全吻合!”“钱西十八呢?来看看什么叫‘肌肉记忆不会骗人’!”
“这段旋律是否还有未解之谜?”林羽抓住间隙追问,目光灼灼。
玄音子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出三个旋儿:“尚有三处变调未明。其一在‘散序’转‘中序’处,需龟兹筚篥的滑音衔接;其二……”他忽然顿住,望向镜头外的某个方向,“小友,你身后的唐铃在震?”
林羽回头——王二十六挂在镜头右侧的铜铃正微微晃动,铃舌撞击铜壁的轻响,竟与玄音子刚才弹出的泛音同频。
弹幕瞬间被“共鸣了!”“物理验证!”刷屏。
首播间的提示音突然密集响起。
林羽瞥见右下角“朱六十二”的认证ID弹出长评:“此段泛音频率与正仓院藏唐尺八的管口校正数据完全匹配!当年遣唐使吉备真备带回的《乐书要录》里,正记载过这种‘以器定调’的法则!”几乎同时,“刘六十三”的连麦申请跳出来,主持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我刚联系了中央音乐学院,他们用AI模拟的唐代声场模型,和首播间的共鸣频率误差不超过0.5%!这是改写东亚音乐史的铁证!”
玄音子望着刷屏的弹幕,忽然轻笑:“当年我在梨园教曲,最盼的就是‘此曲能传后世’。今日得见,比当年皇帝赏的玉笛还金贵。”
系统提示音在林羽脑海炸响。
他盯着突然浮现的金色界面,瞳孔猛地放大——【本次首播传播值:112.6万】【等级提升:太史令(Lv.9)】【解锁权限:可召唤非汉族裔历史人物】。
“小羽?小羽你怎么了?”王二十六推了推他的胳膊。
林羽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指节压得桌沿发白。
他望着系统新解锁的“可邀请人物”列表,“龟兹·阿鲁克”的名字在列表最上方泛着蜜色光芒——那是他在《旧唐书·音乐志》里读到过的名字,“擅长制作筚篥,能用半音打破十二律”。
“首播结束。”林羽按下结束键时,手还在抖。
玄音子的投影己经消散,首播间的观众还在刷“求录屏”“二刷安排”。
王二十六凑过来看系统界面,老花镜滑到鼻尖:“龟兹乐师?你之前说的那个能调十二律的?”
电脑突然“叮”地一声,新邮件提示跳出。
林羽点开,东京国立博物馆的标志下,一行黑体字刺得他眼睛发疼:“关于中日联合唐代音乐复原项目的邀请函——诚邀林羽先生作为中方首席顾问。”
王二十六从他身后探过头,念出邮件末尾:“附:我方己确认正仓院藏唐琵琶‘螺钿紫檀五弦琵琶’的弦位数据,与贵首播间复原的‘回风’技法高度吻合……”
林羽没听完。
他的目光落在电脑侧边栏的便签上,那里用红笔写着“龟兹乐师·阿鲁克”,墨迹还带着上午刚写时的潮气。
窗外的晚风掀起便签一角,纸页轻颤,像在应和某个跨越千年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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