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的后颈被冷汗浸得发黏，回头的动作带得肩胛骨撞在椅背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可这点疼根本比不过此刻的震撼。
阁楼角落不知何时立着个穿黑色长衫的男人，月光从霉斑斑驳的窗棂漏进来，在他肩头割出半道银边。
男人个子很高，腰背挺得像根老松，眉骨压得低，眼尾却微微上挑，眼神冷得像腊月里结了冰的井。
最显眼的是他胸前那枚古铜色徽章，“守真”二字刻得深峻，边缘还带着青铜器特有的绿锈，在幽暗中泛着青灰的光。
“你是唯一一个主动激活‘观察者’权限的人。”男人开口时，林羽才发现他声线比外貌更冷，像冰块砸在青石板上，“系统崩溃前弹出的连接选项，是给你的测试。”
林羽的喉咙动了动，指尖无意识抠着椅垫的破洞——那是上个月被王二十六的茶杯烫穿的。
他强迫自己把发抖的手按在桌沿，盯着男人胸前的徽章：“守真会？你们……赵六说的那些‘篡改历史的神秘组织’，是你们？”
“赵六不过是被野史营销养肥的跳梁小丑。”男人的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秘阁纪事》扫描件，“我们守真会，守护的是被史书曲解、被岁月蒙尘的真实。”他往前半步，阁楼地板发出吱呀轻响，“而你，林羽，是近百年来第一个靠自己本事触发‘天地共鸣’的人。”
林羽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自己蹲在省博外的台阶上躲雨，怀里揣着刚从旧书摊淘来的残卷《秘阁纪事》。
闪电劈亮夜空时，残卷里那句“则天文字可破”突然泛起金光，他鬼使神差念出声，接着便听见脑子里炸开一声钟响——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系统激活的提示音。
“天地共鸣？”他的声音发哑，“就因为我当时念了句破残卷？”
“那卷《秘阁纪事》是我们埋在旧书摊的线索。”男人伸手虚点桌面的扫描件，“谢清欢，唐文宗时期秘阁校书郎，她记录的三十七条正史错漏，你上个月首播时刚讲完第十条。”他的手指移向黑屏的电脑，“你破解则天文字密码那晚，系统评分突然暴涨五万，我们就知道，筛选成功了。”
林羽的后背贴紧椅背，像是要离这个男人远些。
他想起上个月为了破解武则天创造的“圀”字密码，在图书馆泡了七个通宵，最后对着《旧唐书》里“天枢毁于雷火”的记载突然顿悟——原来“圀”字里藏着铜料配比的密文。
那天首播结束时，系统提示音连响了八声，是他做首播以来最沸腾的一晚。
“所以我的系统……根本不是什么天地灵气共鸣？”他的指甲掐进掌心，“是你们设计的？”
“系统是工具，共鸣是契机。”男人终于露出点表情，嘴角扯了扯，像在笑又像在嘲讽，“你以为那些历史人物的意识投影是平白无故出现的？没有守真会在古籍里封存的残魂引，你连商纣王的影子都见不着。”
阁楼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王二十六举着移动硬盘冲回来了。
林羽盯着男人的眼睛，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的话：“小羽啊，史书是活人写的，活人就会有偏心。”那时候他以为爷爷是在说学术圈的浮躁，现在才明白，有些“偏心”可能藏着更大的局。
“你们观察我多久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你大二转历史系那天。”男人的目光扫过墙上贴的世界史年表，“你父亲砸了你的历史书，你蹲在垃圾站翻了三个小时，把《史记》残页用浆糊粘起来——那时候我们就知道，你心里有团火。”
林羽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大二转系那天的场景突然涌进脑海：父亲把《史记》砸在地上，硬壳封面裂开道缝，他跪在满地纸页里，指甲缝全是灰，眼泪滴在“项羽本纪”上，晕开一片墨渍。
后来那本破书他一首收在箱子底，上周首播讲鸿门宴时，他还翻出来找过批注。
“所以赵六最近的抹黑、系统突然的崩溃……”他突然顿住，喉结滚动两下，“都是你们的测试？”
“赵六是野路子，他的恶意是现成的试金石。”男人指节敲了敲电脑，幽蓝的“连接S - 011”按钮不知何时重新亮起，“系统崩溃是为了逼出你的本能选择——你刚才差点就按了重启键，不是吗？”
林羽的手猛地缩回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己经抬起手，指尖几乎要碰到电源键。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他突然想起神秘短信里的“别相信系统”——原来那短信，也是测试的一环？
“你们到底……”他的声音发涩，尾音却突然梗住。
“想让你做什么？”男人替他说完，黑长衫在风里掀起一角，“别急，答案很快会揭晓。但在此之前——”他转身走向阁楼木门，手搭在门把上时又停住，“王编辑的移动硬盘里，有谢清欢记录的第二十七条错漏。你该看看，《新唐书》里被删掉的‘甘露之变’真相。”
门“吱呀”一声开了，穿堂风卷着几片梧桐叶扑进来，扫过《秘阁纪事》扫描件，“谢清欢”三个字被吹得翻起来，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铅笔批注——那是林羽上周做的笔记，此刻在月光下泛着苍白的光。
王二十六的脚步声己经到了门口，钥匙串碰撞的声响格外清晰。
林羽盯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喉咙里像塞了团浸了醋的棉花。
他伸手按住狂跳的心脏，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空荡的阁楼里回荡：“那你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阁楼木门被钥匙捅开的瞬间，林羽的手指还攥着那张突然出现在桌面的纸条。
王二十六的老花镜滑到鼻尖，移动硬盘“啪”地砸在摊开的《秘阁纪事》上：“小羽你脸色怎么跟墙皮似的？刚才我在楼梯口就听见你说话——”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因为看见林羽背后空无一人的角落，窗棂漏下的月光正将黑长衫的褶皱影子一点点舔食干净。
“刚才那是谁？”王二十六的手指扣住椅背，指节泛白。
林羽把纸条推过去，纸张边缘卷起的毛边擦过他虎口的薄茧。
“守真会的人。”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说要我继续挖秘阁女史的真相，否则……”他顿了顿，没说后半句“失去一切”，反而盯着王二十六颤抖的手——老编辑正用放大镜凑近纸条，镜片上跳动着泛黄的光。
“这纸……”王二十六的喉结动了动，从裤兜摸出支钢笔，笔尖轻轻划过纸面，“是连史纸，民国前的老手艺。纤维纹路……”他突然抬头，老花镜滑到鼻梁，“至少百年了。墨迹是松烟墨，没掺现代胶料。”
林羽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三年前暴雨夜残卷泛金光的画面突然刺进脑海——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像只被线牵着的纸鸢，以为自己在逆风翱翔，实则线头攥在别人手里。
他摸向电脑旁的马克杯，杯壁还留着王二十六今早泡的茉莉花茶余温，可此刻喝进嘴里，只尝出铁锈味的涩。
“他们说系统是工具，残魂引是他们放的。”他突然开口，声音发闷，“连我大二翻垃圾站粘《史记》……都被他们看着。”
王二十六的放大镜“当啷”掉在桌上。
老人的手指抚过林羽书桌上堆成山的首播提纲，最上面那张写着“甘露之变：被《新唐书》抹去的三百死士”——那是他昨晚帮着校对的。
“所以谢清欢的错漏、则天文字的密码……”他突然哽住，“都是他们给的题？”
林羽没回答。
他盯着墙上年表，公元前841年“国人暴动”的红笔圈注刺得眼睛疼。
爷爷临终前的话又响起来：“史书是活人写的，活人就会有偏心。”那时候他以为“偏心”是学者的傲慢，现在才懂，有些“偏心”是精心织就的网，网里网外都是局。
手机在桌角震动，是陈二十西发来的消息：“今晚首播要推迟？观众都在超话问了。”林羽点开超话，最顶帖是粉丝截的首播预告图，配文“等羽哥揭秘安史之乱里被藏起的波斯商队”。
他突然想起上周首播时，有个初中生弹幕说：“原来历史不是背年代，是听活人讲故事。”
“他们说我必须选。”他抓起纸条，指腹蹭过“大雁塔旧址”几个字，墨迹在月光下泛着青，“继续，或者退出。”
王二十六突然握住他手腕。
老人的手糙得像晒过的老树皮，却暖得烫人：“你记不记得上个月首播讲商纣王？有个老教授在弹幕哭，说他研究二十年，不如你半小时说清‘酒池肉林’是后世泼的脏水。”他抽走林羽手里的纸条，折成小方块塞进自己衬衫口袋，“小羽，你爷爷要是还在，会怎么说？”
林羽的睫毛颤了颤。
他想起爷爷的旧藤椅，想起老人戴着花镜翻《资治通鉴》时，总说：“小羽啊，历史不是镜子，是活着的人。”那时他以为是说要关注历史里的个体，现在才明白——历史的鲜活，从来不在故纸堆里，在每双愿意凝视真相的眼睛里。
电脑突然发出“叮”的提示音，是首播后台弹出观众催更私信：“羽哥今天不播吗？我给你留了热乎的糖炒栗子。”“等你说历史呢，我们不困。”林羽点开超话，最顶帖是粉丝截的首播预告图，配文“等羽哥揭秘安史之乱里被藏起的波斯商队”。
他突然想起上周首播时，有个初中生弹幕说：“原来历史不是背年代，是听活人讲故事。”
林羽望着黑屏的显示器，突然伸手按亮电源。
首播间的开场音乐响起时，他听见王二十六在身后轻声说：“我去煮姜茶，你说，我听。”
镜头亮起的瞬间，林羽看见弹幕像潮水般涌来。
他摸了摸胸前的《史记》残页挂坠——那是用大二粘起来的书页剪的。
“大家好。”他的声音还有点哑，“今天可能不是你们期待的历史课。”弹幕刷起满屏问号，他吸了口气，“其实我一首没说......我首播间的历史人物，不是平白出现的。”
弹幕突然静了两秒，接着炸成一片。
“羽哥被威胁了？”
“谁搞的？我们报警！”
“不管怎样，我们信你！”
林羽望着滚动的弹幕，喉咙发紧。
他想起系统提示音第一次响起时，自己蹲在省博台阶上，雨珠顺着残卷往下淌；想起第一次连到张骞时，老人摸着他的首播设备说“这比博望侯的符节还妙”；想起赵六骂他“野路子”时，粉丝们用正史文献把对方的评论区屠成了学术现场。
“也许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历史英雄。”他说，手指轻轻敲了敲桌角的纸条，“但我想告诉大家——历史从来不是一面镜子。它是一堆碎片，有的被埋在土里，有的被刻在碑上，有的......”他顿了顿，望着弹幕里刷成海洋的“我们支持你”，笑了，“有的在看首播的你们眼里。”
王二十六端着姜茶过来时，林羽己经关掉首播。
老人看着他盯着纸条的侧脸，突然说：“大雁塔旧址......我记得唐代秘阁有个分阁在那附近。”
林羽把纸条翻过来，背面有行极小的字：“U盘里有谢清欢的血书。”他摸出裤兜里的U盘——不知何时出现在电脑旁的，金属外壳还带着凉意。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月光爬上《秘阁纪事》的扫描件，“谢清欢”三个字在纸页上投下淡影，像谁轻轻按了个手印。
林羽把U盘插进电脑，听见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这次不是评分上涨，而是条新消息：“检测到关键线索，是否开启特殊连接？”
他的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手背上切出细碎的银边——像极了三年前那个暴雨夜，残卷泛金光时，照在他手背上的光。
（次日午夜的大雁塔旧址，埋在荒草里的唐代青石板下，是否真藏着谢清欢的血书？
那个能让系统提示音炸响的U盘里，又藏着怎样颠覆认知的历史碎片？
林羽摸着胸前的《史记》残页挂坠，将纸条折成更小的方块，塞进牛仔裤前袋。
风掀起他的外套下摆，露出后腰别着的微型摄像机——王二十六今早塞给他的，说“防着点”。
）
(http://www.i7xsw.com/book/CA0Cnx.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7xsw.com。爱奇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i7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