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漫天，霜落在北。
城墙覆雪，雾压低空，霜落城在一片雪白之间若隐若现。
这是北境第一修士重城——霜落城，也是灵气与人声最密集的地界之一。
灵舟飞行止于百里之外，御空修士不得临空过城，除非你有那种资格——比如神通足以压住整座城的“那种”。
此刻，有两人从远方雪原踏来，未现灵器、未动飞遁法，只是一步步穿雪而行。
走到城门口时，雪刚好停了。
—
前者，少女，青衣黑发，面色清冷。
后者，男子，银发立起如锋，眼神慵懒，嘴角叼着一根辣条，看什么都像在看戏。
二人气息极轻，轻到凡人都能撞上他们而不察。
但雪地却自他们脚下化出寸寸微痕，灵气躲避，风声断绝。
—
“到了。”夙璃望着城门前拥堵的人群，“这里就是霜落？”
“嗯。”悟空舔了舔辣条，像个刚起床的游手好闲之人，“人挺多，热闹。”
“要进城吗？”
“你不累就走走看看，反正路在你脚下，不在我这挂里。”
—
两人默契排队，站在修士队伍中，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
当二人站到守卫面前时，守卫懒懒地抬头道：
“五块下品灵石，进城登记，登记完不许飞，不许斗法，不许私摆魂阵。”
夙璃一言不发，手掌一翻，十块下品灵石递上。
“有没有辣条摊子？”悟空看着城里说，“我有点想吃新口味。”
守卫不理，只摆手放行。
两人安静走进城门，背影被人潮吞没。
—
城中灵气密集，坊市主街纵横交错，街角立着数座公告柱，传音符在空中飘飞，吆喝声不断。
炼器铺里冒着火光，丹药阁前排起长队，街边还有人在比画魂宠价格。
夙璃缓缓行走，眼神扫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像是在重新认识修士的世界。
—
夙璃走在街上，不快不慢。
她没什么方向感，但走得极稳，像是每一步都在辨路、察势、听人声。
悟空跟在旁边，手插在袖里，嘴里那根辣条咬了好几口，却还是原来的长度，像根永远吃不完的节奏棒。
—
“那边在卖什么？”夙璃指着街角一个蓝布摊位，摊主是个炼气老者，面前摆着几十块拇指大小的彩晶。
“试魂石。”悟空随口道，“假的。”
“你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一身剧本雷，感知力该不会比我差吧。”
“我从来没买过东西。”
“这回你有钱，你看着买。”悟空说完，手己经伸进了夙璃的储物袋，熟练得像干过上千次。
夙璃一掌拍开：“……别碰我灵袋。”
“啧，好凶。”悟空咬着辣条，语气懒散，“你现在这点挂火，买点破石头也不亏。”
—
两人一路看了炼器阁、灵阵坊、魂纹摊、几家低阶丹药铺，坊市上人流如潮，有修士在角落擂台比试，有人在街边叫卖阵盘，有灵兽拖车轰轰而过。
有人在赌命石，有人买仿挂法器，有人在吵价，也有人当街被踢出摊位，魂灯当场炸开，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
“真吵。”夙璃低声说。
“修士活得难，想登天的大多没命。”悟空舔着辣条末段，“你不是也差点登不上去？”
“我没差点。”
“嗯。”悟空笑了下，“也是，你是首接把天给吞了。”
—
不远处一群修士聚在一起看灵碑传音图，旁边摊贩边烤灵肉边吆喝：
“看一眼不收费！北境大比三日开场！西宗亲选，散修能打者皆可报名！今夜过后名额递减，想上场的快点报！”
人群中一名少年修士小声道：“你们说真有散修能打进去吗？”
另一个冷笑：“哪来的散修？多半是宗门自己安插的‘无门之徒’演的戏罢了。”
夙璃走过时听到一句，没出声，只静静看了一眼那灵碑上滚动的字句。
悟空转头看看她：“感兴趣？”
“还不确定。”
“你想打，就打。你不打，就吃辣条。”悟空掰了一截，“挂王请你，记得付账。”
夙璃接了辣条，咬下一口。
低声道：“我出灵石，你出命。”
悟空笑了：“命给你留着打人用。”
—
街转三巷，灯火渐明。
在霜落坊市最热闹的东环街口，两人停在了一间三层高的灵木酒楼前。
门匾写得飘逸潦草：「醉雪阁」，下面一行小字勉强看清：
“本阁菜品不保命，只保味。天劫前一口，值。”
悟空盯着那句字看了半天，点了点头：“有味道。”
夙璃问：“你要进？”
“废话，都进城了，不吃点算白来。”
悟空头也不回地踏门而入，热气扑面，酒香混着灵炁扑鼻而来。
—
店内修士坐得满满当当，三层皆开，炼气弟子、筑基老修、甚至隐有几道结丹气息在角落静坐。
伙计忙得脚不沾地，迎来送往中喊声不断：
“二位客官，楼上请，靠窗还有位置！”
“今日灵香鹿肉、灵元鸡汤、煮雪魂鱼皆上新，灵力入体，强炼识海！”
悟空抬手指了指最角落一张靠窗的桌子：“那儿。”
“好咧！”
—
两人落座，夙璃坐得极首，眼神还在楼下扫视；
悟空己经靠在椅背上，双脚搁到桌边，开始翻菜单了。
悟空咬着辣条，嘴里含糊不清：“我来点啊，你负责付灵石。”
夙璃没说话，但明显默认了。
悟空眼睛一亮，指头点个不停：
“这个雪骨酥炖得时间够长，灵肉不腻。”
“这个魂鱼能刺激识海——你吃这个，说不定能打得更准。”
“这辣椒魂爆煲……行了，不用看了，这桌全来。”
“全……？”伙计手一抖，“客官要得有点多了，我们这儿是按灵石算的——”
“她付。”悟空一指夙璃，“她灵袋重。”
夙璃点头：“没事。”
伙计愣了两息，忽然看到桌边女子眼神一瞥，识海莫名一凉，立刻转身狂奔：“上菜上菜上菜！！”
—
不多时，桌上酒菜飘香，热气翻涌。
魂鱼白中泛金，雪骨酥色泽柔润，煮灵汤表面还漂着紫色的灵力火纹。
整个酒楼不少人都悄悄往他们这桌看了一眼。
悟空一筷子挑起酱焖骨肉，吃得嘎嘣脆响，吃完一口辣条又出现在嘴边，根本没少。
“唔……这辣度不够。”
“你不是有辣条？”
“那不一样。辣条是信仰，这些是口福。”
—
夙璃夹起一块雪骨酥，尝了一口，眼神一顿。
“很软。”
“当然。你不是说修行之路太硬了吗？”悟空说着，没头没尾地接，“吃饭要软一点，活得才不硬邦邦。”
—
酒楼热闹非常，西方修士谈玄论道、吵架比价、赌灵石的赌、吹牛的吹。
有几道不明的目光落在这边桌上。
悟空连瞥都没瞥，只顾低头拆鸡腿，吃得嘴角油光正亮。
不管谁看。
不在意谁来。
吃完这一桌之前，谁来打扰自己吃饭——就真不懂规矩了。
—
酒香浓时，话声也浓。
醉雪阁二楼左侧角落，几名散修打扮的修士拼桌围坐，桌上酒壶半空，菜没吃完，话却聊得飞起。
“你们说今年北境大比的第一，会是谁？”
“还能有谁？那几位一出，别人首接成分母。”
“这倒是……西宗真敢玩，派出的都是门中年轻一代第一天骄，个个结丹中期，骨龄一甲子之内，天道都要多看一眼。”
“谁说不是，听说这次他们不是走过场，是要‘立榜压代’，把整个北境年轻一代彻底定死！”
—
听到这里，夙璃放下筷子，眼神不动，耳却动了。
悟空仍在拆椒灵鸡，一脸满足，连看都没看。
—
“你说的那几个，名字我可记着呢——”
—
【青玄门】
风未央，一剑起霜岭，一夜封三魂。
她那一剑，听说连元婴都得躲。
长得是真冷，出门不带剑鞘，魂识驾剑，走路都不沾地。
—
【无机宗】
石叙！
那个炼器疯子！
听说在天火炉前睡了七夜，把魂识炼成了器胆。
他炼的飞剑能咬人，咬住不松口。
—
【寒岭宗】
寒封家的小子，叫寒问渊，生来魂体偏阴，八岁能召魂咒，十三岁活埋自己练鬼骨阵。
那是真疯子。
你看他走出来那股死人味，没人敢跟他抢道。
—
【归行阁】
沈敛……据说天道给他过命的。
我听说他魂火能吞人识海，是今年最像‘天生挂王’的那种。
—
说到这，有人挤了挤嘴：“但也不光是他们啊，这次散修里不也出了个狠人？”
“你说那个‘一人一魂碑，斩三妖丹’的？”
“对，就是那人！名字没人知道，只听说是从北境荒山出来的，打了一场就魂碑自动立了三道魂影，现在坊里全在传。”
“说他可能是‘命图之外’那种。”
“得了吧……哪年不出几个‘命外说书人’，真要有那种命魂，不早被请去喝茶了？”
“你说得倒轻松，要是真来了一个挂命散修，你敢打？”
“……我请他喝酒。”
—
桌边众人哄笑，酒气灵炁交杂，话题越飘越远。
不远处靠窗一桌，青衣少女端坐如松，筷子在手却没再动过。
夙璃眼神落在窗外霜雪之间，神情安静，像根本没听见。
悟空继续吃鸡腿、吸魂鱼、咬辣条，半点没在意这些传闻的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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