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族的修复工厂里飘着机油味。
林夕蹲在工作台前,看着雷烈用仅剩的左手跟新义肢较劲——那是薇拉用星环核心碎片打造的,银灰色的金属臂上缠着金色纹路,像流淌的星河流淌到指尖,却偏偏在安装最后一个关节时卡了壳。
"我说你能不能别跟块铁较劲?"林夕把扳手扔给他,叮当一声砸在金属臂上,"昨天重构星环时都没见你这么费劲,装个胳膊倒像要了你半条命。"
雷烈龇牙咧嘴地拧着螺丝:"你懂什么?这义肢装了维度锚定装置,能跟星核炮同步输出能量...嘶!"指尖被突然弹出的弹簧划了道口子,血珠滴在金属臂上,竟顺着金色纹路渗了进去。
奇妙的事发生了。原本卡壳的关节突然"咔嗒"一声归位,金属臂表面的纹路亮起,投射出一串流动的画面——是雷烈小时候在机械族工坊的场景,他举着把比人还高的扳手,正试图拆开一台老旧的能量炉,旁边站着个戴护目镜的老者,正举着星果干给他加油。
"这是..."雷烈愣住了,左手下意识地摸向金属臂,"我爷爷...他在我十岁那年就去世了。"
林夕凑近一看,画面里的老者手腕上,竟有个淡淡的归墟印记。她突然想起虚空档案馆的石板,心脏猛地一跳:"快试试调动能量!"
雷烈依言注入能量,金属臂投射的画面突然变得清晰。
这次出现的是阿星的身影,她蹲在烤星果星的火山口旁,正把一块焦黑的星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对身边的虚影说:"等找到林夕和雷烈,我一定让他们尝尝...这次绝对没烤糊。"虚影的轮廓很模糊,但林夕一眼就认出那是初代林夜的剪影。
"阿星什么时候见过初代林夜?"林夕的声音有些发紧,手腕上归墟印记消失的地方突然发烫,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里钻出来。
雷烈刚要说话,修复工厂的警报突然响了。全息屏幕上弹出薇拉的紧急通讯,她的机械眼闪烁着红光:"星环核心出现异常能量波动,疑似记忆碎片泄漏!你们快去看看,阿星和火星人影己经过去了!"
两人赶到核心区时,正看见无数透明的光片在星空中漂浮,像碎裂的镜子。
每个光片里都藏着一段记忆:有机械族工匠打造第一台永动核心的场景,有元素精灵第一次召唤雨水的欢呼,还有林夕他们在观测塔顶分食星果干的画面——正是雷烈把星核炮对准流星那天,她抢了他最后一块果干,还故意把糖霜蹭在他脸上。
"这些是..."林夕伸手去碰最近的光片,指尖刚接触到边缘,就被一股力量拽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突然变换。她站在虚空档案馆的阵法中央,雷烈正举着星核炮对准紫色晶体,侧脸的线条在光芒中显得格外清晰。"要是我变成暗影生物,记得给我个痛快"——这句话清晰地传来,和当时的声音一模一样,连尾音的颤抖都分毫不差。
"原来当时你是认真的。"林夕喃喃自语,突然发现自己能看到雷烈的视角:他举炮的手在抖,机械义肢的能量读数早就超过了安全值,但他的目光却异常坚定,死死盯着晶体,像是在说"绝不能让林夕出事"。
画面突然破碎,林夕跌回现实,正好撞进雷烈怀里。
他的新义肢正冒着蓝光,显然也经历了记忆回溯:"你看到了吗?在虚空档案馆,你..."
"看到了。"林夕打断他,突然觉得眼眶发烫,"你个傻子,就不能想点好的?"
雷烈挠挠头,金属指尖蹭到她的脸颊,带着星环核心的温度:"那你呢?看到你举剑砍能量链的时候了吗?"他突然压低声音,"你当时把归墟印记的能量全引到自己身上了,傻子。"
远处传来火星人影的嚷嚷声。两人抬头望去,只见星环核心的能量柱周围,记忆光片正越聚越多,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阿星站在漩涡中央,护臂上的守望印记亮得惊人,她身边漂浮着块最大的光片,里面是初代林夜和薇拉的对话。
"...归墟印记和守望印记本是一体,"初代林夜的声音传来,他正把一块紫色晶体递给薇拉,"当记忆碎片集齐,就能唤醒'最初的誓言'..."
"最初的誓言?"林夕刚要靠近,就被一股力量推开。雷烈的新义肢突然发出警告:"能量场在排斥我们!只有承载过两种印记的人才能靠近!"
他们这才注意到,所有靠近漩涡的记忆光片都会被撕碎,只有阿星身边的光片能保持完整。
火星人影举着平底锅在漩涡外转圈,急得首跺脚:"阿星你快出来!这破漩涡把我的星果酱都吸走了!"
阿星的声音从漩涡中央传来,带着奇怪的回响:"我没事...这些记忆在告诉我真相。"她举起手,一块光片缓缓融入她的掌心,"初代林夜不是创造反熵之蚀的罪人,他是第一个封印它的人!"
随着她的话音,更多记忆光片飞向漩涡。
林夕看到了初代林夜戴上归墟印记的瞬间,看到了他和薇拉在虚空档案馆埋下石板的背影,看到了他临终前把守望印记交给第一任继承者时的眼神——和阿星每次看向他们的眼神一模一样,温柔又坚定。
"原来如此..."林夕突然明白,归墟印记从来不是诅咒。它和守望印记就像星环的两半,一个承载着痛苦的记忆,一个守护着温暖的当下,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存在"。
雷烈的新义肢突然指向漩涡边缘:"你看那是什么!"
林夕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脏猛地一缩。
漩涡边缘漂浮着块暗紫色的光片,里面是反熵之蚀的诞生画面——不是什么实验失败,而是初代林夜为了封印宇宙熵增,亲手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剥离,化作了反熵之蚀。
那些所谓的"无序",其实是他为了守护星环,甘愿背负的痛苦。
"他把所有的黑暗都留给了自己。"林夕的声音有些发颤,手腕上的疤痕越来越烫,"所以归墟印记才会...才会让人看到最害怕的记忆。"
就在这时,阿星突然发出一声闷哼。漩涡中央的光片开始剧烈抖动,原本温暖的画面逐渐被暗紫色侵蚀。"它在反抗!"阿星的声音带着痛苦,"反熵之蚀不想让我们知道真相!"
雷烈突然抓起星核炮:"我有办法!"他将新义肢贴在炮身,金属臂上的金色纹路与炮身的能量线迅速对接,"这义肢能引导记忆能量,我们把正面记忆全灌进去,冲散那些黑暗!"
林夕立刻明白他的意图。她举起焚寂剑,调动全身的元素力。
金色火焰在剑身上跳动,吸引着周围所有温暖的记忆光片:有机械族孩子第一次启动齿轮车的欢呼,有元素精灵在花海中跳舞的身影,还有他们西个挤在火星人影的烧烤摊前,抢最后一串烤星果的傻样。
"准备好了吗?"雷烈的声音带着笑意,新义肢的能量读数己经达到顶峰。
"放马过来!"林夕与他对视一眼,突然觉得那些被抽走的记忆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他举炮的姿势,她握剑的力度,远处火星人影用平底锅敲出的节奏,还有漩涡中央阿星越来越亮的守望印记。
当金色的能量流与火焰交织成光柱,冲向漩涡中央时,林夕仿佛听到了无数声音在同时欢呼。那些被唤醒的记忆光片像潮水般涌向暗紫色的侵蚀区,所过之处,黑暗迅速退散,露出下面温暖的底色。
阿星在光芒中缓缓睁开眼睛,她的护臂上,守望印记与归墟印记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星环图案。"最初的誓言..."她轻声说道,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星环,"不是封印,是接纳。"
记忆漩涡渐渐平息,光片重新融入星环,化作点点星光。
林夕看着雷烈新义肢上流动的金色纹路,突然想起刚才在记忆中看到的画面——他举着星核炮对准紫色晶体时,袖管里露出半截红绳,上面系着块烤焦的星果干,是她第一次烤坏的那个。
"喂,"林夕踢了踢他的机械腿,"你还留着那破果干呢?"
雷烈的耳朵突然红了,慌忙用左手挡住新义肢:"谁...谁留着了?那是不小心缠上的!"
远处传来阿星和火星人影的笑声。林夕抬头望去,只见他们正举着烤好的星果朝这边挥手,阳光穿过彩虹星带,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金边。
记忆或许会消散,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消失。
就像雷烈袖管里的红绳,像她手腕上的疤痕,像星环上永远飘着的烤星果香味,像他们西个吵吵闹闹却永远不会分开的影子。
林夕突然觉得,就算以后再遇到什么麻烦,就算记忆再被抽走多少次,只要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站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
毕竟,能一起创造新的记忆,才是对过去最好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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