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久久未曾散去，林衍身处一片焦黑的大坑正中心，看向远处老人，笑着摇了摇头。
不愧是当今异人界的绝顶，哪怕祭出天劫一般的九天应元普化神雷，竟然都没能伤得了他。
老天师缓缓走来，望向林衍，由衷夸赞道：“仅就雷法一途，老夫这被世人谬赞的绝顶头衔，该是让给你才对。”
林衍当然知道，这句话从眼前老人口中说出的份量究竟有多重，于是收敛神色，恭敬朝老天师打了个道门稽首。
老天师望向眼前一片焦土，平静道：“寸心不昧，万法皆明。雷法被誉为世间万法之首，在你手上也算物尽其用。”
老天师笑了笑，问道：“你小子这会儿肯定在纠结为何祭出这等威势的雷法也伤不了老夫，是也不是？”
林衍尴尬一笑，挠挠头道：“小子愿闻其详。”
老天师点点头，语气平和道：“万事讲究个循序渐进，你如何掌握这门通天雷法，老夫不去细究，但查漏补缺自认还是可以做到的。”
老天师挥袖遮蔽风雨，然后指了指心口，平静道：“道教典籍记载过，雷法曾作为刑罚之术，先斩其神，后勘其形，以致勘形震尸，使之崩裂。”
“你的雷法威力固然可观，说是护持正道甚至都不为过，只不过独独缺少一门斩其神的独到法门，说严重点，就是眼界狭隘，只做到了观其形貌，未能相其心田。”
林衍闻言，埋头思索老天师的金玉良言，沉思良久后疑惑道：“那依老天师之见，小子该如何补缺？”
老天师远望山河，淡然道：“久在樊笼里，眼界和心境又怎能开阔？想要以手中雷法慑服众生，说到底还是得先见过众生才是。”
老天师又转头望向林衍，笑道：“这次切磋，我赢也只是赢在了长你百岁，如若是换成相同年纪的心境，我要逊你远矣。”
林衍摇了摇头，平静道：“小子此道，乃是窃取天地之力，算不得真境界。”
老天师笑言道：“能亲口承认自已窃取天地之力，又如何算不得真境界？”
林衍顿时哑口无言，遥望那座目不可及的天师府邸，又看了眼面前身穿道袍的高大老人，蓦然有些感慨。
龙虎山如今的香火鼎盛，经久不衰，大多源自于面前这位老人傲视群雄的实力。
或许是因为他的实力修为太过令人瞩目，使得众人一时忽略了这位老天师，其实还是一位修道有成的道家神仙。
修道之人，远离红尘，但久居山中的未必是真神仙，只有愿意下山走到人间的，才称得上道心即天心。
老天师似乎是对林衍十分欣赏，这时也打开了话匣子，说道：“老夫百岁道龄，自认阅人无数，但像你这样的后生，却是见的不多。”
林衍站的有些累，干脆一屁股坐下，金光铺就的地面十分光滑，抹去了所有沟壑。
林衍双手撑在地上，笑道：“老天师，您对张楚岚那小子怎么看？”
老天师眯眼一笑，好似回想起往昔岁月，说道：“这小兔崽子，跟他爷爷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儿，反正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老天师也弯腰坐了下来，接着说道：“老夫年纪大了，山上能说几句心里话的人，如今恐怕也就只有你田爷，只不过他这些年并不好过，也就怀义的孙子来了，最近他的脸上才多了些笑意。”
林衍看着老天师，此刻的他不像是什么德高望重的老神仙，而是一个普普通通又有些孤独的寻常老人。
身在其位，不得不如此啊。
天师之位，在外人眼里也许尊崇无比，但对于张之维来说，仿佛就是一道沉重枷锁，无形中束缚了他的一些自由。
林衍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嗯。“
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旦开始絮叨就有了没完没了的趋势，“张楚岚的爷爷如果当年没有下山，这天师之位本来该是他的，奈何人各有命啊。”
林衍默默说道：“我之前听张楚岚说过一些关于他爷爷的事，单说隐姓埋名几十年这一件事，就非常人所能及。”
老天师嗯了一声，自顾自地言语道：“凡人一生多磨求自在，怀义啊，我们这些老家伙活了那么久，又有哪个真正自在了？”
大雨逐渐停歇，林衍望向雨后的龙虎山道观群，说道：“如今这个世道在逐渐变好，正是因为有老天师你们这样的前辈领路，我们这些小辈也得以走的顺畅一些。”
老天师平静道：“有许多修道之人，求的是羽化登仙，与天同寿，只不过六根清净以后，就能真正做到无牵无挂了？我看不然。”
林衍摇摇头，说道：“小子看来，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做到无牵无挂。”
龙虎山风起，吹散了细雨，老天师也在此刻收起了金光咒，缓缓站起身。
林衍见状也跟着站起身。
老天师笑着望向林衍，赞许道：“林衍，以后的世道，倘若多一些你这样的年轻人，也就不会寂寞了。”
林衍笑道：“老天师您瞧好就是，等小子真有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定会再来龙虎山拜访您和田爷。”
老天师笑了笑，然后摇头。
林衍不知老人摇头是何意，问道：“老天师，是小子说错话了？”
老天师和蔼道：“没有，只是老朽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
林衍顿时一惊，忧心忡忡道：“老天师何出此言？”
老天师缓缓闭目，摇头道：“这件事老头子我没法跟你细说。”
林衍见老人家不愿说，也没再追问，缓缓后退一步，朝老人拱手作揖。
林衍依旧没有抬头，沉默良久以后，口中缓缓吐出一句话。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华夏有一句古话，说的是长生久视。
哪怕只是假设，林衍也不愿想象，老天师不在了的龙虎山。
林衍久久没有起身，再抬起头时，老人已经离开了悬崖。
天地起微风。
(http://www.i7xsw.com/book/xUCU0C.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7xsw.com。爱奇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i7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