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引愿司照常忙碌。
林晓晓如常签到入职，配合照引任务、接收初阶愿念引流。司瑾、晏修二人对她昨日的表现微有侧目，却并未多言。
她也未提起昨晚那两只匣子的事。
只是趁着午后灵息低潮，她找了个理由暂离了照引殿，穿过主司通廊，前往琉璃城北端的一处封档之地——
观卷阁。
那是神界的“档案殿”。
观卷阁本为神策司设立，供所有持有神职者在规定权限下，查询过往神民、愿主、神职演化与灵族记录。但因为涉及因果线索、旧神封印等敏感内容，其使用权限极为严格。
林晓晓凭照引官初职身份，最多可申请“一日内三条初阶查询”。
她走进观卷阁主厅时，守阁神官抬眼看了她一眼，递出一枚青色“浮页石”。
“姓名输入后，浮页自引，请勿抄录、勿传播、勿转印。”
林晓晓点头，将神识印入。
——查询名录：“陆循”
浮页微光一震，化出一道薄如羽翼的卷轴虚影，悬浮于案前。
林晓晓紧张地望着那浮页，字影逐渐浮现：
【结果：无匹配记录。】
她一愣，又输入一次。
【结果：无匹配记录。】
“怎么会……”她咬唇，凝神试着更改关键词。
她尝试输入：
“陆循 · 下界身份”
“陆循 · 神职待录”
“陆循 · 愿主转引历史”
可每一项结果，浮页都只回一个答案：
【此名录存疑，权限受限。】
——不是查不到，而是被“锁档”了。
这比单纯的“无名”更危险。
林晓晓神色微冷。
她曾在《神界引纲》中读过类似的描述：
若某个愿主、神职、灵识或神祇之名涉及禁愿、逆封、灵错、天规违谶等特殊层级，其记录将被“沉息封层”，只限八阶以上神官于秘阁中查阅。
这就意味着，“陆循”不是没人记得，而是被刻意抹除或隐藏了。
林晓晓的心像被一根细线牵住。
她忽地想起昨日纸条上的那一行浅墨：
“若你看到这封信，我……己无法再记得你。”
——是他忘了，还是被迫忘了？
她站起身，对守阁神官轻声问道：“请问，如果我要申请查看‘沉息封层’的名录，有什么办法？”
那神官皱眉看她：“你刚入职？连神识都未稳，便想碰‘沉息档’？你以为神界封卷是下界传说集？莫要自误。”
林晓晓礼貌一笑，没有再多说。
她离开了观卷阁，但脚步却坚定了几分。
越被封锁的，越说明它重要。
“陆循……你到底是谁？”
她回到居所，将两个匣子再度摆出。
灵匣仍无声，旧匣静躺，纸笺仿佛在光下微微起伏，像是那几个字还带着未消的余温。
她忽然灵机一动，从怀中取出自己的神愿卷。
翻至最末页，她在愿文一栏，重新写下：
【神愿追引】：愿查得一人之名，一愿未尽，誓不封识。
她在纸上轻轻写下——“陆循”。
墨迹一落，神愿卷微微震动，仿佛被牵引。
灵息浮起，虚空中竟淡淡显出一道极细的魂线，几不可见，却确实在慢慢牵动。
林晓晓神色凝重。
“既然档案不让你留下，我便从灵海中找回你。”
“哪怕全神界都忘了你，我也不会。”
【暗潮 · 某处神境】
与此同时，神界中域·问玄台的深处，一道灵光忽然熄灭。
一位盘坐于古碑前的银袍神人睁开眼，看向祭灵台上的残页。
“曜魄匣共鸣……‘陆循’之名再度被唤。”
他低声喃喃：
“这个名字……不是己经从神谱中除名了吗？”
他指尖微动，一面灰铜古镜缓缓升起，其上写着：
【扰序名录 · 第一百七十一项：陆循】
神界的夜晚无风，但魂线牵引的方向，却如被看不见的潮汐所推动。
林晓晓再次打开自己的神愿卷，那一道浅淡的魂线正微微颤动，如一缕极细的金色丝线，自卷轴最后一页升起，蜿蜒至半空。
那光线无声无息地牵引着她，缓慢地朝城北偏西一隅而去。
她看着那条魂线许久，深吸一口气，披上神袍，收好神愿卷与两个匣子，悄然离开居所。
没有通知引愿司，也没有通报登记。
她知道，她要去的地方，可能不在任何明面许可的神域内。
……
琉璃城外，浮灵界带。
这里属于神界下层的灵限边缘，一旦越过前方界石，就意味着“离神册而行”，即非任务、非出境调令的擅动，是轻则警诫、重则贬责的违规行为。
可那道魂线，正缓缓穿过界石，延伸入那被称作“无册域”的荒境。
林晓晓咬牙，展开神息遮蔽印，飞身而出，跃入那片泛着青灰光雾的地带。
走了约莫半刻钟，她脚下的神息传导忽然变得迟滞。地面开始出现层层塌陷状的灵陷，如残破的铭阵碎口，又像灵识风化的痕迹。
魂线停在一处古井前。
那井几乎被封死，井沿破碎，铭文残缺，一道残破的木牌倒在一侧，上面依稀可见：
【旧魂之井·己废】
林晓晓神色一动。
她在神界引纲中读过只言片语，提到神界初期有数处“魂井”，专为接引下界神格未稳者或旧神转世之魂使用。但随着界律重组，魂井系统早己废弃封禁。
可这一口，居然还存在。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缕魂线——竟就这样，缓缓没入井中。
林晓晓迟疑了一息，终还是咬牙俯身，手扶井沿，一点一点探入神识。
她的意识穿过那口废井，跌入一片破碎的黑暗。
——是魂海残层。
无尽断念、旧识、废愿、残存灵痕在周围如尘埃飘荡，一旦神识不稳，便会被拖入无尽的意识迷沼，彻底沉沦。
但那道魂线依旧在前方，像是为她引路。
林晓晓屏息凝神，咬牙循线而行。每走一步，身上的灵息便被抽走一分，甚至能感受到有无形之手正撕扯她的识海。
“……陆循……你若不是个重要的家伙……”她低声咬牙。
终于，在魂海中最深处，她看到了那道光——
一枚微光斑驳的残影，静静悬在井底之中。
那是一道不完整的身影，半截身形模糊，脸庞被神雾掩去，但身上的气质却无比熟悉。
那魂影像是在等她。
而在那魂影前方，飘着一页破损的纸书，断句仍可见：
“……此人曾为陆氏一脉后裔，持逆愿入界，历二转三殁，魂识重启前夕，自废神识，遗愿未尽，魂牵一人……”
“封名、断册、除籍。”
林晓晓怔怔看着，胸口如被重锤敲中。
“你……就是陆循？”
那魂影微微一震，竟缓缓转向她。
模糊的面庞之上，似有一道浅淡的笑意浮现，仿佛在说：
“你……终于来了。”
“晓晓。”
那一声低唤，如千山万水穿透识海。
林晓晓的眼眶一热。
下一刻，那魂影倏然动荡，一道神界封印突兀而来，重重镇下，将整口魂井再度封死！
“——不！”她想扑上去，却被震出神识。
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重重跌回现实。
她跌坐在废井边，满身冷汗，脸色苍白，唇角有血。
那缕魂线，也彻底断了。
但在她掌心，悄然多出一物。
是一枚极小的骨质铭片，似是那魂影在最后一瞬交给她的东西，上头刻着：
【归忆 · 第一印】
林晓晓缓缓捧起它，轻声自语：
“陆循，我记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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