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天赐，你看着这孩子长大的，从那么大点到现在，你舍得让他连病都看不起，天天在病房里吗？」
声声泣血，带着一位老母亲发自内心的痛。
我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嘴角，发现失败了。
我妈也真是，说谎话不打草稿。
15、
李嘉庆什么时候给我过好吃的，带我玩好玩的呢。
妈妈重男轻女，好吃的好玩的永远可着宝贝儿子给。
游乐园、海底世界母子二人都用老头的抚恤金玩得不亦乐乎。
嫌我年纪小却舍得让我独自一人守家。
我朝我妈笑笑：「妈，他俩欠的钱，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一直扒不下来的妈妈像是突然有了骨头。
直挺挺地立在地上，指着我就开始骂。
「李嘉欣，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回报我。你哥你侄子出事，你不闻不问，还说这丧良心的话。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白眼狼，你爸在地底下都被你气得不得安生！」
「妈瞧您这话说的，我爸不安生就让他上来找我不就行，老麻烦您干什么。」
「还有我哥欠那钱，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他俩造孩子爽的时候也没通知我，现在有想起我来了。」
我妈被我气的一抖一抖，指着我鼻尖的手不住地哆嗦。
我轻飘飘的拂开手：「没事我就先走了，帕金森记得及时借钱治，晚了我怕你也去找我爸。」
李嘉庆和孟令鑫夫妻二人像门神一样堵在门口，凶神恶煞的剜我。
「李嘉欣，你今天要是拿不出钱来，你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我手一捂胸口，装作惊慌的样子。
「你们要干什么，法治社会，抢劫可是犯法的。」
我怯懦的样子让夫妻二人的情绪愈发高涨，二人对视一眼，狞笑着走过来。
沉重的脚步一声声落在狭小的空间，踩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你老实巴交出来，也省得我们动手。」
看着他们彻底入戏的样子，我笑了。
将兜里的手机掏出来，随意点两下。
一个熟悉的头像就在李嘉庆面前闪现。
看清的瞬间，李嘉庆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散尽，嘴唇不住地哆嗦。
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有他微信的。」
16、
我莞尔一笑：「亲爱的哥哥，要不然你猜猜，谁能准确了解你的现状呢。」
孟令鑫见状不好，赶忙把李嘉庆拦在身后。
壮着胆子说：「你别吓唬我，我可不是……」
话没说完就被李嘉庆猛地往后一扯，重心不稳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嘉庆正要说什么，却被后面的哭喊声打断。
「欣欣啊，妈给你磕头了。妈求求你，救救你哥哥一家吧。妈这么大年纪了，就两个孩子一个孙子，谁都不能少啊。妈求你了，你手里有那么多钱，就当是给妈的赡养费，妈以后再也不去碍你眼了。」
门外不知何时悄悄聚拢上一群人，看好戏似的凑在一起。
有个大妈穿着病号服，倒也中气十足。
「小姑娘，年纪轻轻别忘了本！没有你妈和你哥，你能有今天吗？你妈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大，供你上学读书，一辈子苦哈哈的就这么过去了，临了临了，还得跪下了求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大妈的一席话让门外人纷纷点头赞许，我妈的眼里涌起希望。
她扒住我的裤腿，又开始哭嚎。
门外又有几个人站出来指责我，让我善待老人。
我伸出双手，掌心朝下压，示意噤声。
众人看着我，不知为何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涌上心头，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大家既然这么有正义感，不如就由我给大家说道说道吧。」
一番追忆往昔讲的我口干舌燥，最后以一句：「谁要是愿意奉献爱心我不拦着。」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时间借口乱飞，作鸟兽逃窜。
最先开口的大妈接了个闹钟就走了。
我将目光再次移回到李嘉庆身上。
「哥哥，好好活着吧。」
17、
我安静了长一段日子，直到一番电话把我又扯回这段纠纷。
「出来聚聚？」
我如约到了餐厅，装修雅致又清净，百合散发出阵阵幽香。
对面的男人西装笔挺，是难得一见的正经。
只是身上的痞气怎么也遮不住。
「事情解决了？」
他将一杯热水推到我面前，微微笑起来。
「当然。」
听到他装斯文，我感到有点好笑。
像活泼捣乱的哈士奇突然装成一只乖狗狗的样子。
「惜字如金啊，老大。」
男人握拳抵在嘴边，耳尖泛上薄红，轻咳一声。
「这不是想给你留一个好印象嘛。」
「没必要，咱俩最狼狈的时候对方都见过了，现在装好像有点晚了。」
我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声，也不再端着。
男人自然地搭起腿，往后靠。
「你那个侄子快死了，癌细胞扩散了。你哥欠钱太多，跑了。」
我感到有些奇怪，笃定地说：「你做了什么手脚。」
隐睾癌症的治愈率较高，李天赐手术做得也比较早，按理说不应该。
男人也不惊讶，在桌子上轻扣两下。
我翻了个白眼，点点头。
这是我俩的老规矩，想知道得请吃饭。
「散播了点小道消息，你那嫂子也是蠢，真信了。现在感染好一阵子了，救不了了。」
轮回真是个巧妙地圈，兜兜转转回到当初的样子。
我并不奇怪李嘉庆会跑，他本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儿子重要的根基在于对父亲的用处。
当李天赐不仅不能给这个家带来什么，反而会损失许多时，李嘉庆会「及时止损的。」
18、
妈妈守在我门前求我时，我在烛光摇曳的餐厅里请人吃饭。
看着一点也不优雅的男人，我切好牛排推到他面前。
「吃吧，粗鲁的人类。」
对面呵呵一笑，毫不客气地拖走盘子席卷一空。
摇曳的烛光切割着明暗，男人佯装不经意地开口。
「我帮了你这么大忙，你不得表示表示。」
我两手一摊，空空如也。
男人被我的无赖气笑了，指着我鼻子欲言又止。
不知谁先停住笑，黏稠的眼神拉丝，蕴藏着难言的情感。
我承认，他帮了我大忙，但这并不是我轻易接受的理由。
他欲张口，食指却抵住嫣红的唇瓣。
「嘘，看你表现喽。」
一出电梯门口，还在说笑的我好像被一颗炮弹袭击了。
「欣欣，妈求求你，救救天赐吧。你哥跑了，丧天良的孟令鑫她害了你侄子啊。」
眼见着黏糊糊的鼻涕要蹭到我身上，这千钧一发之际，身后探出一只手使劲把我往后拽了吧。
我一没站稳倒在弹性又滚烫的怀抱，男人侵略性的气息霎时将我包围。
妈妈被我一带，往前一扑，登时摔个狗吃屎。
我嫌弃的扒拉开男人，蹲下身子笑眯眯的对我妈说。
「妈，要不然你猜猜是谁组织了这一切呢？」
刚抬头的女人愣住了，愤怒像火把一样点燃身体。
她伸手狠狠往前扇，我轻飘飘地避开，看她再次摔倒地上。
「妈，别挣扎了，这都是你们应得的。」
「李嘉欣，你不得好死！那可是你亲哥啊，你把他害成这样，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黑心肝的！」
「妈，你忘了吗？自从我爸走了后，这个家里谁还拿我当人呢？饭是我做的，家务活是我干的，连上学的学杂费生活费都是我勤工俭学做兼职赚的。这么多年，你除了冲我要钱时，什么时候爱过我呢。」
妈妈被我说的眼神闪躲，却依旧嘴硬。
「那学费也是我给你教的，这些年没缺着你没饿着你，你还不知足。」
我不欲与之争辩，这个女人的脑子里充斥的男性至上，没什么好说的。
「妈，赡养费我会定时打到银行卡上。好好活着吧。」
19、
李天赐的葬礼我没有出席，据说我妈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孩子母亲状若癫狂，拒绝所有人碰李天赐。
她披散着头发，把冰冷的李天赐抱在怀里，轻声哼着摇篮曲。
孩子父亲却不见踪影。
我把新的矿石放进密封袋，拍拍灰尘走出山脉。
高大挺拔的男人靠在车上，微微侧头点燃香烟。
烟雾朦胧里，我仿佛看到了这一世他们的结局。
狭小昏暗的屋内，孟令鑫扑到女人身上又咬又打。
阴沉潮湿的雨天，男人像过街老鼠一般倒在巷子泥潭中。
我将视线移开，打断思绪。
我并不想知晓这一世他们的结局，因为无论怎么样，我都会亲手，送他们走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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