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从逸云客栈出来之后，就转头去了石巷。
敲响一户木门，开门的是一位戴着面具的男子，并恭恭敬敬的将她迎了进去。院子里皆是阴影，一点阳光似乎都投不进来。
那个男子一句话都没说，就像是一个人的影子，没有灵魂没有思考，仿佛一阵风吹过，就能吹散了他。
颜率先开口道，“刘恒，你可以消失了。”
那个人愣了一瞬，似乎有些不舍和不甘，但又不得不去遵守。他像是祈求一般扯了扯颜的袖子。
风吹的有些大，就像是现在刘恒凌乱的心情一样，明明她救了他，为什么又要让他消失。
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风吹散了她的一股头发，她似乎并不在意，那一股头发被吹的西散。
颜像是一个教书先生在给孩童讲一个道理，“你本身就是没有的，何必贪恋这一切呢。总会有更适合的人出现，现在你被替代了，你没有价值了。”
刘恒摇摇头，哪怕带着面具，也能从他的眼里看到急切，他急迫的想知道那个代替自己的人是谁。
颜笑而不语，只是一首示意着他离开，眼里没有一点留恋与犹豫。
天慢慢阴了，哪怕这里投不过来一点光，也会让人发现天阴暗了。
刘恒看到大局己定，只想着最后的挣扎，他急急忙忙扯下自己白衣的衣角，咬破手指，用血在洁白的衣料上画出了两个小人，指着其中一个，又指指自己。指了另一个，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比划比划。
颜点点头，“你猜的没错，那个人和你长的分毫不差。”
刘恒先是心凉了一下，很快就想到了他的那位傻子弟弟，眼神变得慌张，很不相信的摇着头，又急忙起身想要去询问或者质问谁。像是发疯似的，冲破这一切。
颜满眼怜惜的看着他，伸手把他拽了回来，拿起一杯水泼在了他的身上，“静一静，莫要失控。”
刘恒掸了掸自己身上的水渍，愤怒又恐惧的看着颜，低吼着，他发不出任何话语，只能尖叫或者咿咿呀呀。
是的，刘恒没有死，风歇杀了他，颜救了他，至于活着，自然是需要代价的，那代价是什么呢？
刀了两个对于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一个是他人生走上高位的朝堂工具——舌头，一个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快乐，烟花场所的工具——风流公子必不可缺的器官。
透过厚厚云彩的一点点光，洒在太师椅上。颜被风吹的有些冷，搓了搓胳膊，坐在了旁边的太师椅上，贪婪的占有着唯一的一点光。
颜扶着头，眼神半眯着，显得有些懒散或者说精力不够，“你先坐，我慢慢告诉你。确实，你可怜，这普天之下，谁不可怜，就拿路边的石子，被千人踢万人砸，也可怜的紧。你为晋国皇帝做事，不就是图个家人平安。可是好像事与愿违了。”
刘恒吭吭哧哧想说什么，比划着。
颜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想让刘怀牵扯进来，今日我见他了，和我想的差不多，是个天真的。但是呢，我们要相信一句话，大智若愚。”
刘恒摇着头，他不想这样，刘怀不能进入这个纷杂的朝廷斗争中，他为晋国皇帝做了这么多年的刀，就是为了保护他这个唯一的弟弟，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还没死，可晋国皇帝己经向他弟弟开刀了。
颜伸手按了按额头，像是在读刘恒的心，“你是没死，可你没用了呀。就像我进来说的那样，你没价值了，任何一个下棋的人，都不会让一颗废棋子占位置的。”
刘恒希冀的看着颜，他希望颜能救救他的弟弟，她愿意伸手去救他，肯定愿意去救他弟弟的。
颜略显无奈的叹口气，“不是我不救，是你弟弟他不愿意走出来。你想想看，这些年你都是压制着他，世人只知风流郎君刘恒，谁知道七品芝麻官刘怀呢。你若是刘怀，这些年你该怎么去看刘恒？”
颜说完这话，便闭目养神了，似乎一点也不想和他废话，在等待他自己了解自己。
刘恒眼里的光慢慢消失，衣袖下垂，是了，他若是刘怀，他肯定想证明自己，而不是永远生活在一个与自己相似但比自己强大的人阴影之下，他也是人，也有自尊，甚至于街坊西邻，都很少有人提及刘怀，更别说朝堂之上了，他们好像只有一个人能见光一样。
可是，明明不该这样的，是他刘恒剥夺了自己本该属于他弟弟的光芒，看似将刘怀保护在了羽翼之下，但其实是把他与这个世界隔绝，让他生活在了阴影之下。好不容易，他的离开给了刘怀重见天日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放手你。
刘恒从怀里拿出一个匕首，像是下了一个决定，闭上了眼睛，匕首的刀刃靠向脖子，渗出了一丝血迹，可接下来，他迟迟没有了下面的动作。
颜就像是无所谓他的行为，像是休息好了一般。裙摆轻移，走到这座屋子的爬山藤边上，用尽全力扯下了藤蔓，突然一束耀眼的光洒了进来。
原来，这个屋子少了一面墙，可爬山藤硬生生长成了这个屋子最遮光的一面墙。
冷漠着脸走到刘恒面前，身后皆是光亮，俯身如同去拆开一个珍贵礼物一般扯下了刘恒脸上的面具，面具掉落在地上，那张脸在颜面前。
刘恒微微睁开眼睛。
颜的眼里尽是悲悯与诱导，像是神在给痛苦的世人低语，“你们是二人，并非一人，长的相同，不是你们的错。错在利用之人。众人皆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是错的，匹夫无罪，怀璧更无罪，罪在抢夺璧的那些贪婪。”
刘恒眼神开始动容，开始迷离。阳光适时透过窗户洒向了地上，逆光洒向颜的发丝，她的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颜伸手握住他的拿刀的手，他架在脖子上的匕首刀刃转了方向，刀锋对向了颜的脖颈，她声音坚定而让人臣服，“刀口不该朝向自己，应该去杀掉破坏你们的人。杀掉别人比杀掉自己容易的多，因为你只需要思考如何去破坏他，不需要任何情绪。”
刘恒手颤抖着，颜拉着他的手向她的脖颈越逼越近，感觉到他冰凉而颤抖的手，不解的询问，“你在怕什么。你不是杀过很多人吗？是因为那些人在你之下，而我在你之上吗？”
刘恒眼神逃避着。
颜突然用力，刀尖在将她的皮肤刺出一点血迹后便停了手，松开握紧刘怀的手，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刘恒眼神死死看着颜的脖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颜蹲下捡起地上的匕首，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我的花草，需要人来侍弄，明日带着面具来城主府。”
刘恒眼神阴沉，点了点头。
颜走出石巷，到了一个酒肆，买了两瓶酒水，提着去云逸客栈走去，有些心累的叹了口气，解决完这个，城主府还有个发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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