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定居在宁水，从温覆容在宁水上学第二年以来身体一直不太好，紧急住院了两次。
温覆容总会挤出点时间，回去看望老人家。
此刻正是放学时段，教学楼差不多人走空了，温覆容走到四楼，走廊尽头是洗手间的位置，外面一片圆形的站台，平时有不少学生聚拢在那聊天。
后勤处的办公室就在教学楼三楼，温覆容看到外面洗手台的水龙头没拧紧，滴滴答答流着水，他三两步走上前，拧紧。
正打算离开，就听到楼下后勤处传来声音。
前后门都关着，但是里面有人。
“补助金只有一个名额，年级上说按学生成绩和家庭困难程度来衡量”。
一位男老师的声音，温覆容不认识的人。
助学补助，温覆容在老师办公室里看见这个通知了，每个年级只有三个名额，不过确定下来后每人每学期可以拿到几千块。
想起寝室里的小学弟，或许他可以去申请，温覆容还是站在楼梯口，不远不近的地方听了听。
有男生的声音传来，但是声音太小，温覆容没听清。
“现在也没人，我直说了吧，补助的事情我说了算”。
“年级上只要个名单就行”。
“你要是答应我的条件，可以给你的”。
温覆容单手拎着书包，听到这里时感觉不太对劲，外面还下着雨，他怀疑是不是自已听错了。
里头的传出的男声犹豫了片刻，随后好像答应了，温覆容听到他嗯了一声。
“长得挺清秀啊，你们年级教学楼我也去过，以前没见过你啊”。
“这个微信号，你回去添加上”。
“哈哈，也不干什么，就是发点照片给我就行，至于其他嘛，慢慢再说”。
“手伸过来，我摸摸”。
……
一阵细微的动静之后，办公室里没了声音，温覆容皱起眉头，本想走上前去，但这时候后门忽然开了。
隔着两根柱子，温覆容看不清从里面出来的人，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位戴着眼镜的男老师，微胖的身体刚好遮住了对面男生的身形。
“去吧，到时候钱会打在你卡上，哈哈哈”。
“邱勒云？好，给你备注上了，名字真好听”。
男老师笑眯眯地，还伸出手在男生的脸上摸了一把，那个位置是监控死角，教学楼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
男老师的话落入温覆容耳朵里，霎时间，温覆容眯起眼睛，眼神里带着疑惑和不可置信，连攥着书包的手带上了点力气。
没有犹豫，温覆容大步往楼梯朝下走，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男老师和对面的人也听到了。
温覆容来到三楼时，只看见一个穿着本校校服的男生落荒而逃，在另一侧的楼梯口留下一道背影。
个子不高，而且很瘦。
温覆容站在原地，视线一直盯着已经空荡的教室走廊。
男老师心虚地咳了两声，而后理了理衣襟，看了眼忽然冒出来的温覆容，不过那个男生已经跑远了，根本没被人看到。
他重新回到办公室，脸上带着叫人恶心的笑容。
他也不怕被发现，反正没有监控。
温覆容在原地愣了两秒，随后朝楼下看去，这时候已经有一些学生吃完饭回到教学楼，刚才看到的那个男生已经跑远了。
那晚，雨水一直下到半夜，温覆容没有参加年级大会，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去医院看爷爷，而后又回到学校上晚自习。
两个星期后的某天，温覆容在寝室里看书，午休的时间，其他两个同年级的室友直接累瘫了，趴在床上和桌上休息。
寝室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瘦瘦的身影回来了，背着那个一直没换过的淡黄色书包，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子。
温覆容偏过头去看他，外面还在下雨，邱勒云把雨伞放到阳台上，然后拿出纸巾仔细地擦了擦被雨水微微打湿的鞋面。
鞋子有些旧了，但是擦洗得干干净净，温覆容经常看他，知道他有两双换洗的鞋子，路过他身边，校服上也会散发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味。
那天傍晚在教学楼发生的事情，让温覆容颇为烦躁，他很想问一问邱勒云，但小学弟整天忙前忙后，有时候午休都不回寝室，而且不爱说话。
最重要的是，还不怎么搭理他。
温覆容笔尖在书页上顿了顿，余光一直看着那道身影在另一侧书桌上，一会儿拿书，一会儿翻书包，明明什么动静都没发出来，但是温覆容就是感觉半晌都看不进去一个字。
因为邱勒云不太爱讲话，整个寝室里就他一个混寝过来的学弟，跟其他三人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平时除了打打招呼外，几乎不会互相聊天。
方赫晨就住在邱勒云旁边，上床下桌的配置，他跟邱勒云的书桌是挨着的。
原本还瘫在桌上不想动的方赫晨，看到邱勒云回来，破天荒地把脑袋抬起来了。
学校里有关于邱勒云的一些风言风语，无外乎是说他的父母犯过罪，现在还在牢里，所以只能寄养在舅舅家。
在外向的人群眼中，内向不爱说话是大罪，学校是未能发育成型的小型社会，学生们也会跟从群体，精神上加入群体。
即便没有真的接触过邱勒云本人，但看到他留着略显阴郁的头发，经常独来独往，谣言带来的效应就会在无形中叠加。
看到这个人，他们也会默默觉得，原来人家说的不假，这人真的是这样。
方赫晨倒觉得还好，他跟温覆容也悄悄说过，两人也都没把那些谣言当回事，毕竟捕风捉影的事情。
一个学期相处下来，其实除了不爱说话，比较孤僻以外，邱勒云好像没有什么不好的。
刚开始，方赫晨还挺想和他交朋友的。
不过邱勒云好像经常苦着一张脸，有段时间有人跟他说话也跟没听见一样，久而久之，方赫晨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了。
今天邱勒云拎着一袋子的东西，就摆在桌上，方赫晨见了，最终还是没忍住，又跟他搭话了：“邱勒云，你买什么了？”。
一直低头在床上找校服外套的邱勒云有些懵，随后轻声说：“唔，一点零食”。
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感情，倒是还是老样子，感觉不爱搭理人。
“哦……你平时都不吃零食的，今天怎么买了这么多？”，方赫晨是个话痨，一天不跟人搭话就不舒服。
邱勒云没找到校服外套，随后下床，“申请了补助金，所以今天可以买多一点”。
此话一出，方赫晨微微僵住了，他不是要故意问的，邱勒云家里困难他多少也能看出来，平时省吃俭用，不舍得花五块钱去楼里洗衣房，就一直都是手洗。
“哦……好啊，这样”，方赫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生怕人家心里被他伤害到，不敢继续说话了。
没人注意到，温覆容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连凳子都往外挪了挪，他看向邱勒云。
后者拿起一罐乳品饮料，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喝了一口后眼睛都亮了亮。
温覆容手指捏了捏书页，最终还是没问出来。
旁边的另一个室友刚好看过来，只见温覆容那本书上多了几条黑色的线条，乱七八糟一团，而温覆容本人正端坐在那，手里拿着水笔在上面涂抹，克制又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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