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露生，尝尝看有盐味了吗？”，妈妈用筷子夹了一块冒着热气的肉，那时，她已经怀孕了，小腹微微隆起，把鸡肉递给邱勒云，邱勒云这才起身，笑着跑过去拿。
“有了！”，邱勒云拿着鸡肉，直接上嘴啃了一小口，好香！他吃完笑了笑，嘴边的小酒窝露了出来。
“嗯，喊爸爸回来吃饭了！”，妈妈瘦削的脸颊上带着不多见的笑容，摸了摸邱勒云的脑袋。
邱勒云拿着肉就往外跑，跑到屋外去喊爸爸回家。
饭桌上，爸爸也开心地倒了两杯酒，喝得脸色微红。
“露生，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爸爸看着他问道。
邱勒云不知道怎么回答，彼时的他还太小，不明白母亲的怀孕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以后自已即将有一个亲生的弟弟或者妹妹，他是要当大哥的人了！
小小的邱勒云很高兴，无数次轻轻摸着妈妈的肚子，用耳朵贴近去听里面的动静，你要快点出生啊，大哥会带你去田间地头捉蚂蚱，给你煮鸡蛋吃！
“都喜欢，因为都是妈妈生的”，邱勒云捧着比他手还大的碗，有些害羞地回答。
爸爸很满意，他摸了摸邱勒云的脑袋，夸他懂事。
“以后你就要保护这个小孩子了，你是大哥，知道了吗？”，爸爸抿了一口酒，对他说道。
邱勒云点点头，笑着说好。
那夜，鞭炮声响彻村庄，妈妈坐在灯下，深陷的眼窝显得人格外憔悴，微黄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她听着父子俩的对话，也跟着笑，脸上洋溢着浅浅的幸福。
一直到后来，小孩出生了，邱勒云欢欢喜喜地跑去看，妈妈虚弱地躺在床上，招呼邱勒云过去看，只见两个闭着眼睛的小娃娃躺在襁褓中，嘴巴呜哇呜哇地叫着，手脚都那样小，邱勒云只敢伸手碰了碰，小娃娃的拳头只有他的一半大小。
生下了一男一女，短暂的欢乐过后，爸爸的眉头皱了起来，一直到孩子满月，爸爸不知道在屋檐下抽了多少根烟。
“露生是大哥，也懂事”。
“多了两口人，难了”。
“他们那边就一个孩子，露生过去也合适”。
邱勒云就站在门外，听着爸爸妈妈在里面商量事情，他们说，家里养不起这么多孩子，需要送出去一个，两个弟弟妹妹还小，离不开母亲，邱勒云听懂了，要被送走的，也只有自已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母亲屋里，以前他还小的时候，也是和母亲睡一起的，不过后来大了，就自已一个人睡，现在，床边的摇篮里，两个小孩子就躺在里面，睡得很安详。
邱勒云蹲下身，看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弟弟妹妹，他也没有生出丝毫怨怼，他们还这么小呢，自已不走谁走呢？
“你们要乖乖听话哦，长大了帮着家里做点事情，不能哭闹，爸爸最不喜欢又哭又闹的孩子了”。
“妈妈经常咳嗽，夜里睡不好，你们记得照顾她”。
邱勒云蹲在摇篮边上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也不知蹲了多久，最后腿脚都麻了。
妹妹醒了，她睁开眼睛，瞧着邱勒云，不知道要表达什么，两只小手在空中舞动，嘴里砸吧着。
邱勒云摸了摸她的手，随后站起身离开了，把门轻轻带上。
妹妹在摇篮里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声音很大，妈妈听到哭声赶紧跑回屋里，抱起小孩开始哄。
吧嗒一声，一滴眼泪忽地掉落，滴在桌边，邱勒云眼眶发红，半晌后才抽出一张纸巾把桌上的那滴眼泪擦干。
小九这时候也从碗里抬头，胡须上还挂着一点肉丝，眼睛睁大瞧着邱勒云。
“喵呜，喵呜……”，小黑球仰着脑袋叫了两声，声音颇有安慰人类的意思。
人，你怎么了？
邱勒云忽地笑了，嘴角带苦，他放下筷子，伸手揉了揉眼睛，怎么吃顿饭都会掉眼泪呢？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日子最难的时候也没掉一滴眼泪，或许是这顿饭，勾起了一些童年不愿回忆的过去。
这么远的事情了，邱勒云以为自已早都忘记了，没想到一不小心又会想起来，哪里能释怀忘记呢？童年是人生的开始，那时候烙下的印记，一辈子都会跟着他，这些年他没有怨恨过，最初到外地打工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并不舒服的床板上时，也会想回去看一看，想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弟弟妹妹长大了没？妈妈有没有长胖一点？爸爸是不是还那么黑……
不过也只能想一想了，从他被送走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回不去了，家还在那里，他却已经成了外人。
以前程晓航经常对邱勒云说，他想出去外面看一看，世界上精彩又美丽的地方太多，他不想一辈子窝在县城的乡镇上，就像鸟儿不愿意被囚在同一个地方。
程晓航一直都在向往外面的世界。
邱勒云不这么想，他更愿意有一个容纳身心的地方，让他可以永远留在那里。
远方就在那，随时都可以去，但家不是想回就能回的。
算了，不想了。
邱勒云小口小口地吃着饭，手撕鸡里面放了些辣椒，倒是爽口，最后又喝了两碗汤，邱勒云不小心吃撑了。
一个人吃饭的好处也在于此，吃完就可以很快收拾好，邱勒云洗刷完碗筷，抽了两张纸巾擦擦手，随后拿出手机给程晓航发了条信息。
他都回家了，今天过年，换了平时早都给邱勒云发信息了。
邱勒云：【吃饭了没？】
邱勒云：【家里热闹吧，都没有跟我联系一下】
邱勒云：【疑惑.疑惑】
程晓航家里人口多，爷爷奶奶都还在，家里还有个未婚的叔叔，过年过节都要回来，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家里自然忙得不可开交，邱勒云也只是发个消息问问，怕程晓航手忙脚乱。
消息发出去后，一直到两天后邱勒云都没收到回复。
吃完晚饭，外面真正开始热闹起来了，楼下响了几次鞭炮声，伴随着小孩子的欢闹，往日宁静的小区也变得年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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