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迹不论心,这是罗平安一直坚持的基础准则。
在这个说真话做真人的修行世界,倒也没有几个正道修士会刻意诓他骗她,大多都得知行合一。
有秦环真这个先例,一旦开口撒谎违背真心,法术用不好,功夫使不出,力气都要丧失三分。后来有两仪盟惩恶使这个例子,总是自己骗自己,落得走火入魔的下场。
灵根之间的对话大多是简单的,直白的,哪怕是卫明子这种拥有强大力量的至尊败类,也没有讲过谎话,与神霄派的同道开会,要把玉衡派搞垮台,丝毫没有遮掩意图——来了封神台就要故弄玄虚,虽然不能扯谎,但是能避开话题,不开口,不表态,不说话。
回到吴家大院里,玄风童子听见门外传来厉声呼喝——
“——道友且慢!”
他先是一惊,耳膜都生疼,神念震荡不能自控,向着院落大门仔细打量,见到一个浑身血污杀气腾腾的肮脏大汉赶将进来——
——罗平安这一路风雨跋涉,早在半路上宰了不少异鬼僵尸,从没有离地飞行,白水到海东这条路上遭遇的鬼怪险阻成了热身运动。
冒牌玄风眼中,突如其来的搅局之人是那么高大那么魁梧。
比起罗平安本尊,这副肉身看上去实在瘦弱,可是好歹有一百八十八公分,八十六公斤的体格,若没有轻身法这种锻体功来帮忙,也是接近九十公斤的腱子肉,西北矮人眼里的贵族好种。
“道友,你急匆匆闯进来,好像有心事?”玄风童子传音入密,不敢大意。
可是罗平安不管不顾,似乎完全没有听见这灵能传音。他大声呼喊——
“——吴家掌柜,我把杀害你女儿的真凶带来了。”
玄风童子内心大骇,只怕这来路不明的蓑衣匹夫坏了他的好事。
“道友?!道友!可不要乱讲话!”
他依然以为传音能得到回应,不断发出加密通话灵能信号,只一息的功夫就醒悟。
这家伙是个凡人?竟然是个凡人?他听不到我传音么?完全听不见?
玄风童子心里古怪,变成哑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他心想——
——东南地方哪来这么好的地肥?六尺六的好体魄?孤身一人跑到海东来?多是皇族子弟仙家后裔,绝不能小觑...
“阁下意欲何为?!”
罗平安立刻应道:“我去村口打听消息,想往神鹿山走,遇见这么个老头儿——他把我拐骗到家里,就有一头异鬼藏在他腌菜坛子里,是他染了瘟病的儿子。”
这么说着,罗平安把遮盖神龛的绢布拿出来,要吴大富认清楚。
“有这块布帛挡住土地神的陶像,或许是做贼心虚,异鬼已经吃过一个人,我四处打听,街坊们都说你家里丢了女儿。”
不等吴大富开口应答,吴夫人一下子哭成了泪人,她认得这块布。
“这是娟儿的衣服!是娟儿的衣服!”
一下子,大院里的家丁杂役都在唉声叹气,两个做杂事的婆婆也跟着哭出来,或许想到小姐会死,可是真正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要接受现实,打击来得太猛烈。
“等一等!等一等!”玄风童子还想说话。
但是罗平安不让他说话,只是瞪了一眼——
——满嘴谎言的妖道内心胆怯,好像中了定身法,脑子转出火花,一时半会放不出什么狗屁来。
“吴大富,你认得这个老头么?”
“不认得!不认得...”吴大富盯紧了罗平安肩上的老人。
管事本来在打谷机旁边歇息,见到门外闯进来这么一个陌生人,看清了老头儿的模样,立刻嚷嚷着。
“那是江边一户渔家,我认得他!他儿子闹了瘟病!早半个月就在村里转,他姓皮——我还奇怪,这皮老头也不带他的崽回县城去,或许是没有钱请道士,原来是准备害人呀!”
吴大富恍然大悟——
“——他害了我的娟娟?”
“我不知道。”罗平安就事论事:“毕竟我没有见到他亲手把你女儿掳走,只有这布帛作为物证,还有没有同谋?有没有其他人参与这件事?大概是查不清了。”
这么说着,他把皮老头放下,把肩上干涸的血渣都抖干净,拍了拍厚重的蓑衣。
玄风童子不敢妄动,好像受惊的鸡崽,他心里惊疑不定——
——这些血是怎么回事?
这家伙是个先天武士?一路杀过来的么?从哪边来?
他要去神鹿山?那一定是从平阳来...
可是这条路上那么多的异鬼,门外没有马,他靠着两条腿走过来?脚力再怎样好的凡人,也得走个几天几夜,到了晚上鬼怪就钻出山林来吃人,竟然见不到伤口?
斗笠上挂了一层黏糊糊的污血,或许昨天夜里宰了不少僵尸和野兽,他的阳身强壮血气旺盛,我竟然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天哪,若是真的斗起来,我能赢么?
常言道,力不与功斗,功不与法斗——先天武士应该敌不过三昧戏法,应该吧?应该...
妖道心里没底,毕竟眼前人看上去可怖可怕,光是接近一百九十公分的肉身,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身弱的修行人,炼气学徒丢到军营里去,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围在中间,也会心神不宁难以入定。就好像你问楚人美打不打得过关羽张飞这种万人敌——她什么档次?和陷阵先登杀人无数的武将比?只一声冲锋时刻的破胆怒吼就能摧毁鬼怪的灵体。
冒牌玄风只有炼气修为,手上也有不少人命,大多是欺良害善,趁着凡人利欲熏心再伺机下手,杀一个马夫都得精心设计,先使这马夫摔至重伤,才敢一脚踩死。撞见真正从修罗场里爬回来的官兵,他以微弱神念去探查,四目相对都感觉到莫名刺痛,脑子里产生灼烧感,不由自主要避开罗平安的眼睛。
可是这好事能让别人搅黄了么?本来家丁伙计已经把钱财妥善打包,那吴夫人的裙子撩起一半,若是半途而废,钱色两空不说,还要落得一个妖言惑众的骂名!师父怎么办呢?师父怎么办?
这个事情搞砸了,师父也要受到牵连呀!
眼看吴大富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巨大的压力迫使玄风童子向前一步。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胡说八道!”
罗平安拍拍手,假意出门去,好像做完善事一身轻松,没有向吴大富讨要报酬,也没有寒暄废话的意思——他只是恰好路过海东,想借宿问路的游侠。本来一只脚已经迈过门槛,三昧戏法拽住他膝盖,生生拉了回来。
罗平安问:“仙人?”
玄风童子说话都在发抖,他太紧张:“我问你!你是什么人!”
罗平安:“我叫罗平安,仙人,我从平阳墟来,要往神鹿山去。”
“你是罗平安?哈!哈哈哈!”玄风瞪大了眼睛,只觉荒谬:“你是罗平安?那我师父是谁?!”
罗平安把拐棍插进泥地里,双手互抱态度懒散,随口应道:“我打听到,真武伏魔道君来了海东,还不只一个,前前后后有七个,真是凑巧了,我也叫罗平安,爹娘给我起的名,不能叫罗平安么?”
“你这家伙!我问你话呢!不要嬉皮笑脸的!”玄风童子先是惊疑不定,后来心里确信——这就是一个先天武士,毫无灵力的普通人而已。
罗平安:“仙人您讲,我一定说真话。”
三昧戏法好像一双无形的大手,在罗平安身上肆意,玄风童子摸来摸去,要摸清楚这凡人身上的行囊,继续往蓑衣腰带去,摸到坚硬如铁的筋骨皮肉,触碰到阳刚躯壳时,神念传来阵阵刺痛——这家伙究竟宰了多少畜牲?杀了多少僵尸...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诓骗吴家掌柜的!”玄风童子要接着胡说八道,厉声指责:“他女儿明明被妖邪遮眼!或许还有救呢!”
罗平安:“没有救了。”
玄风童子骂道:“你这个糊涂鬼!害人精!是非不分!我是仙人!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救?!”
罗平安:“确实没有救了,已经和异鬼血肉相融,皮老头害了她,夜里回来,还有功夫药死吴家的狗——前后不过几个时辰,我想应该是抓回喜鹊江边的小屋子,立刻喂给他儿子,他所以记仇,因为...”
说到这里,罗平安掏出猎刀,割开皮老头的裤腿,再割开袖管。胳膊臂膀有三处牙印。
“吴大富,你家里那条阿黄生得伟大,死得冤枉——它确实要保护小姐,咬伤了歹徒,可惜不得善终。”
这下可是证据确凿,玄风童子怒急攻心,行功错乱气得七窍生烟。
“还在扯谎!还在扯谎!”
吴大富本想叫骂,要家丁使唤锄头把元凶打死,可是仙人在场,他也不敢声张...
他只是一个农户,家里死了女儿,本该是喊冤叫屈的人,可是让开半步,听信这外乡人说的么?
大仙要发怒了!大仙要发怒了!他全家都不得好死!
“吴家掌柜!不要与这匹夫多费口舌,小道这就开坛做法,把你女儿的魂灵喊回来...”
罗平安也不想解释,他已经把凶手送到,亮出证据以后,吴家人依然要听信妖道的谗言妄语,他也帮不上什么忙,等到闹剧结束,或许能找到机会,把这个冒牌玄风骗来的钱财送回枣农家里——可是要用嘴皮子教这户人家分辨善恶是非?那不是他的强项,人教人是没有用的,只有受了迫害,被屠刀砍了好几下,侥幸能活下来的人们,才能找到保护自己的方法。
“我许你走了么?!”玄风童子喊道。
罗平安僵在门槛边,于是不走了。
“大仙你说,我听着呢。”
玄风童子满嘴胡言乱语,本来没有多少修为,再用黄符水使唤障眼法,行气紊乱周天不灵——
——他无法重现符水造像的神通,也喊不回“吴娟的灵魂”,急得直跳脚。
这就是说真话做真人的意义,道途要去伪求真,如果连修行人自己都不相信奇迹灵能,如何能使出仙法?
“一定是你掳走吴家女儿!找了这么个替死鬼来顶罪!”玄风童子骂骂咧咧,已经昏头失智,他见到满箱金银走不动路,又看见吴夫人梨花带雨哭红了脸,心里越是怜爱,口干舌燥烧穿了天灵盖,要血口喷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直没有讲话的皮老头却突然捧腹大笑,他看不清,几乎全盲,却听懂了现场情况:“哈哈哈哈哈哈!一个骗子!一个傻子!一个多管闲事的臭傻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大富恨得牙痒痒:“你说甚么!老狗!”
“你闺女水灵灵的!坐在门槛儿边吃红薯呢!我心里恨呀!我的好崽吃不上一口热的...”皮老头已经半疯不癫,主动招供:“凭什么让你好过?凭什么?凭什么?!就要害你!就害你!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
他说到一半,又开始哭——
“——哎哎...呜呜呜...哎哎哎嗐...崽啊...”
“送吃的来了...送吃的来...崽...你吃呀...吃呀...”
“唉?哎嗐...嘿嘿嘿...”
玄风童子的脸色变得难看,还要挣扎,他不能这么放弃。
“吴家掌柜!你不要信他!他害了你女儿还不够,你看这渔夫昏头昏脑,或许是吃了毒药,已经发失心疯,凭空捏造这么些证据来——决不能放弃希望,你的小娟还活着!一定还活着呢!”
院落里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吴大富不敢讲话,吴夫人终是不能相信女儿已死的消息。凡人如何能分辨这些事呢?在灵能者眼里,命如草芥的泥胎就是可以随意诓骗,随意戏弄的存在。
“大富...你听到吗?”吴夫人又害怕,又担忧,又期盼着玄风大仙能创造奇迹,终是不愿意相信这个外乡人,只懂得呼唤丈夫:“大富?大富,你听到吗?娟娟没有死的!没有死,仙家说她有救呢!有救呢!”
“这...这个..那个...这个...”吴大富六神无主,他不敢论断,已经心乱如麻。
他也知道玄风童子要夫人陪房,前后来了七个武灵真君,无非是骗钱劫色的凶恶歹徒,可是万一呢?万一这个是真的?
娟娟要是死了,也决不能死在皮老头家里呀!这贱种还没有脱奴籍,都是余员外的奴隶,娟娟的名声怎么办?街坊邻居说起这个事,只讲好的?不讲坏的?
女儿要是被皮老头一棒子打死,喂了异鬼倒还好说,如果生前遭了侮辱,她已经不是清白之人,园林祖坟都进不去,要遭人耻笑...
这位封建时代的富农家主脑子还在想保存名声的事,女儿的生死已经不那么重要。
仙家愿意帮他,以后海东村谁也不敢小瞧他,他有仙人当靠山。
真要听信这个来路不明的野人说的话,吴大富没有机会得到仙缘,李员外是他的主顾,青枣生意也难做,都晓得他好欺负好诓骗,谁都能踩上一脚?谁都能抓走他家眷?谁都敢药死他家的狗?这能行么?
天堂地狱就在一念之间,受害者的家属依然在挣扎。
罗平安:“你要说真话,要做真人的。”
冒牌玄风声音发憷:“我使不出仙法!肯定是你这妖道暗中作祟!”
罗平安:“你想和我斗法?大仙?”
冒牌玄风依然不依不饶——
“——碍事!给我死!”
三昧戏法带出一抹火光,从玄风童子的掌心冲出一股灼人热浪,也仅仅只是一点点火星子。
比起真正的金丹修士,比起货真价实的玄风长老,这个冒牌货连最基础的三昧真火都用不好——无论是吞金功还是烈火诀,罗平安见识过的火元三昧戏法,基础形态是接近一千六百度,尾指粗细的激光射线,可以轻易融化金银烧红铁矿。
火舌点燃了罗平安身上的草料蓑衣,他揭开外套当成蒲扇,往大门上拍打,火焰就熄灭了。
总算是说了一句真话,妖道信心倍增,紧接其后便是阴寒诡异的诅咒巫术——
——取出招魂铃,提举小八卦镜,摇头晃脑施法念咒。
武寰:“和他说什么废话!都是无用功!”
“有用,而且有大用。”罗平安传音回应:“这不是拿出看家本领了么?他是三毒教的人,起灵仪式道具都是三毒教学徒的家伙把式,肯定知道些什么...”
话音未落,一股阴毒寒意扑面而来,幽幽鬼火从地缝中钻出,逐渐聚集成一个个缥缈妖灵。
玄风童子信心大增,摇铃念咒愈发急促,只怕杀不死这个多管闲事的害人精——
“——挡我财路!你该死!”
所有真话都说出口,拘灵咒威力倍增!
灵体有了切实轮廓,从一个个模糊的气团,变成日游邪灵,阳光也无法驱散这些香灰磷火构成的鬼怪。
当头一个朝着罗平安猛扑过来,罗平安却没有丝毫反应,胸口袭来一股阴冷寒意,身体也带出门外去...
“是了!是了!”玄风童子得势,两眼变得血红——
——这匹夫没有灵根灵感!如何能看见这些鬼怪呢?!
能来到海东!一定是走了狗屎运!否则这一路上那么多的沉尸地,那么多的枉死鬼,都能害了他!能杀了他!
妖道跟着跑出门,就看到罗平安仓惶逃窜狼狈不堪的姿态,要往行囊里掏东西!
“噗!——”
吐出一口雄黄烈酒,本来虚无缥缈的妖灵现了原形!
玄风惊骇哑然,却吴家人紧跟其后,都看清了这仙人使的是什么法术!
“不好!不好了!”
罗平安提起拐棍去敲打——
——这些没有实体的阴湿邪气幽魂鬼怪根本不怕兵器,棍棒扫过浑浊的酒雾,伤不到分毫,反倒是他一身黑衣挂彩,叫恶灵撕开好几个缺口。
“好呀!好!好!”玄风大喜。
又看见先天武士往行囊里捯饬,找到铜皮罐头,有柏翠盈门的拓印商标。
玄风童子认出来了——
“——不好!不好!不好!”
罐头里边有红羽雀的炖肉,配菜是紫夜草,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却是柏翠盈门在中洲销售给凡人的炖菜酒食,服下以后暂时增加气力,激活筋肉,可以驱邪避凶,使泥胎凡人看见鬼怪。
连连退让好几回,玄风童子再想使唤三昧去捉拿罗平安的足跟,争抢这炖菜煎药,他的神念远不如罗平安身手灵活,眼睁睁看着武士服下酒食两眼冒火,从臃肿的行囊里掏出另一条白铜拐棍来,躲避妖灵追击的同时,手上多了一盒香膏。
“不对!不对!不对!”玄风表情扭曲,摇铃的手法也乱了——
——这家伙竟然还有鹿脂?
灵鹿是葛六、斗六的山区特产,在中原算得上稀奇材宝,它的毛发可以感应鬼怪灵灾,白肉炼出油脂,涂抹在武器上能打杀鬼怪,也是柏翠盈门卖给凡人的好东西,通常要再加工,瓶装油液是多宝商会的赶鬼油,它容易挥发,都是赔钱货。香膏包装也适合女人来用,是柏翠盈门的神鹿脂,造价昂贵,火柴盒大小的固态油膏却能用很久。
妖道终于明白,这个先天武士靠什么走到海东村...
他一棍打得妖鬼魂飞魄散,铜棒的节环飞转,仔细听来还有奇异哨声,铁丸与铜环互相摩擦,挥动时发出的啸叫盖过招魂铃的动静,妖灵听到哨声就发痴发呆,先是叫拐棍打碎头壳,后有鹿脂燃烧时飘出两股粉色烈火,烧净了邪气!
“咔擦!——”
招魂铃操纵的妖鬼魂飞魄散,法器反受其害当场开裂!
玄风童子脸色铁青,再想从须弥芥子里请出招魂幡——
——取法器的动作慢了半步,他做贼心虚,毕竟这招魂法器实在惹眼!
罗平安使唤八步赶蝉的精巧身法,猛冲到妖道身前,一棍扫断四根指头!
“呀!”玄风童子再想换手,去腰带玉珏摸索。叫铜棍点中掌心,打得掌骨开裂,皮肉翻卷小腹钝痛,在大院里滚了三圈,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身后都是妖灵鬼怪魂飞魄散以后四散飘飞的磷火,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白磷味——罗平安再次确信,这就是三毒教的呼魂术拘灵法,操纵鬼怪需要这些骨粉和白磷作为仪式道具。
他拔出庭院里的兽首拐棍,再把铜铁拐棍的鹿脂甩干净,两支棍棒都收回行囊,挂在后腰。
看到吐血不止的玄风大仙,罗平安还想上前问话——却叫吴大富的家丁拦住。
“你竟敢打神仙?!你竟敢...”
老管事依然认不清局势,理不清前因后果。
吴夫人没有说话,妖鬼出现以后,她冻得瑟瑟发抖,突如其来的灵能潮汐使她失声。
家丁护院把持农具,似乎不肯退让,好像谁能护住这玄风童子,立下汗马功劳,也有了仙缘。
“让开!让开!都让开!”吴大富嚷嚷着,终于从地狱里挣扎出来:“滚开呀!”
罗平安还想拔出兽首棍棒,手掌已经按在打草开路驱赶野兽的武器把柄上,家丁们惶恐惊惧,听到主人说话,终于把道路让开。
再往人群中间看,皮老头死状凄惨,叫大院里的人推来搡去,一人一脚活活踩死。
“我要带他走。”罗平安说。
吴大富满面愁容,点了点头——
——他知道玄风童子是假神仙,是真妖道。
三圣教也是如此,只不过换了个名字而已,眼下这位先天武士要多管闲事,帮小娟伸冤,可是谁在乎?或许只有夫人在乎...
以后呢?武士能帮他一回两回,能帮他三五年么?
“你真是罗平安?你真的是?”吴大富面露痴呆之色,只觉得好笑,伤了这个徒弟,还有一个师父——这个罗平安斗得过那个罗平安么?
大概娟儿真的是死了,因为愚弱而受害?无辜无助的吴家人反倒要推去风口浪尖,如果武灵真君追究下来,吴大富哪里逃得掉?
“我真的是罗平安。”罗平安揪住玄风童子的衣服,肩上的贵宾席换了人坐——
“——我真的是武灵真君,你相信我。”
“呵呵呵...呵呵...”吴大富笑得魔怔了,他不知道该相信谁。
从门栓卡口取来蓑衣斗笠,罗平安再次披上外套,往村东头走去。他拍了拍玄风童子的背脊,妖道还在吐血,草叶沾上新的红汤,或许贵宾席下一位就有他的师父来替他,绝对跑不掉的。
“醒着么?玄风?”
“英雄..咳咳咳..英雄...”
玄风灰头土脸两眼无神,丹田受创死门已开。
“你究竟要干什么?要干什么?小道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
“我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我和皮老头也是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罗平安取下玄风的须弥芥子,把腰带扣的玉珏拿走,彻底卸除这三毒妖道的武器库:“你们倒是一点道理都不想讲,要我死?”
“小道知错了...知错了...英雄...”玄风连连求饶:“放过小道吧?放过小道吧?还有些金银,就在须弥芥子里,英雄若是不嫌弃,让小道使唤三昧取出来,就当是买命钱——如果师父知道小道受害,那时候就好不讲了,不好讲了...”
“说真话!”罗平安给了玄风一巴掌。
两颗断牙飞出去,从妖道嘴里吐出一口脓血,立刻变得凶恶。
“妈的!我师父杀你全家呀!”
“畜牲!杂种!区区泥胎也敢伤仙人么?!”
“给脸不要脸了?!”
说完真话,冒牌玄风脸色铁青,小命都握在别人手里,他只觉得自己发疯失智,怎么敢讲这种话呀!
“不不不,不不不,英雄!英雄!我有心魔我有心魔!我有心魔...”
“对!说真话!玄风!你得说真话!做得好!”罗平安精神振奋——
“——带我去见你师父!”
玄风童子气力尽失,喘着粗气依然要追问。
“你到底是谁呀?!你是何方神圣?”
先天武夫哪儿来的胆子?敢和三毒教作对?他是皇族么?是仙族的凡人后裔?真是稀奇古怪不讲一点道理!泥胎怎么和灵根斗?
罗平安一直在说真话——
“——我是罗平安。”
玄风:“他妈的...他妈的!”
罗平安依然要当复读机,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我真的是罗平安,我是真武伏魔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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