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坐在了宴清秋方才的位置上，那个还残留着体温的紫檀木座，指尖状若无意地抚过扶手上尚未散尽的余温。
陆枫抬眼看他，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琥珀色的酒液映着她微红的眼眶，像是落日余晖染红的云霞。
"希将军不回去休息？"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几分酒后的沙哑，修长的指尖无意识地着鎏金酒杯边缘繁复的缠枝纹——
这是她心绪不宁时才会显露的小动作，甲胄下的肩膀绷成一道紧绷的弧线。
希司离唇角微扬，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低笑。
他倾身向前，绛紫官服在烛光下流转着暗芒，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将军可曾听闻，希玛士即将许配三皇子？"
话音未落，便敏锐地捕捉到陆枫骤然绷首的脊背，甲胄下的肌肉线条瞬间僵硬。
他满意地眯起眼睛，又补上一句："此乃太子的意思。"
这句话犹如一柄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刺入陆枫心口。
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分不清是琼浆上涌还是这消息太过骇人。
手中的鎏金酒杯"当啷"一声砸在青玉案几上，琥珀色的酒液飞溅而出，在她玄色战袍袖口晕开一片暗色痕迹，如同渐渐扩散的血渍。
"可是朝廷的旨意？"陆枫强自压抑着翻涌的情绪，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三皇子被废那日，那个跪在太极殿中央却始终挺首的背影；
又想起如今他在宫墙阴影处投来的深沉目光，那目光里藏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些深藏心底、未曾言明的情愫，如今竟要被生生剜去？
陆枫只觉得喉间涌上一股腥甜，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希司离不紧不慢地倾身向前，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成诡谲的光影："太子亲自保的媒。"
他刻意顿了顿，指尖轻叩鎏金酒樽，发出清脆的声响，"三皇子虽被废黜，终究流着天家血脉...。"
最后西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说不尽的深意。
"砰"的一声，陆枫霍然起身。
玄铁战靴撞得案几剧烈晃动，青玉盘中的残羹溅出几滴油星。
恰时一阵穿堂风掠过，卷着院里的梅香渗入，让她灼热的太阳穴稍得清凉。
"希将军今日之言，究竟意欲何为？"陆枫字字如铁，右手己本能地按上腰间佩剑。
那剑柄旁，一枚羊脂玉珏正在宫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正是当年三皇子亲手系在她剑鞘上的信物。
希司离的目光在那玉珏上逡巡片刻，忽然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将军这般重情重义，实在令人动容。"
他缓缓起身，绛紫官袍在月光下泛起幽蓝，"只是这世上有些人...死了反倒干净。"
希司离意味深长地望向殿外，几名身着夜行衣的暗卫身影在廊柱间若隐若现。
"三皇子对陆将军，可是寄予厚望啊。"他刻意拖长的尾音在空荡的殿宇中回荡，如同毒蛇吐信般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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