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恒像一颗被投入滚水的石头,在城北混乱的人流车流中亡命奔逃。心脏在瘦弱的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沈若瑶那张震惊、狂喜、心痛交织的脸,如同最恐怖的烙印,深深灼伤了他的视网膜!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找到这里了?!她看到我了…看到我这副鬼样子…”
巨大的羞耻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脖颈,让他窒息。他不敢回头,不敢停留,凭借着对城北犄角旮旯的熟悉,像幽灵一样在狭窄的巷道、废弃的厂房、堆满垃圾的后巷中穿梭,首到体力彻底透支,才瘫倒在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垃圾箱后面,蜷缩成一团,剧烈地喘息、干呕。汗水混合着泪水(屈辱的泪)流下,冰冷刺骨。
工具箱丢了…那是爷爷留下的最后念想…他紧紧抱住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沈若瑶的出现,将他好不容易在麻木中构建起来的一点点苟且偷生的安全感,彻底击得粉碎!
临时指挥部内,气氛凝重,沈若瑶脸色苍白,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指尖冰冷。
张伯和几位侦探社负责人都沉默着。惊动目标,导致其再次深度隐匿,这是寻人行动的大忌!
*“是我的错…”
沈若瑶声音沙哑,充满了自责,
“我看到他…我控制不住…我吓到他了…”
她想起林恒最后看她的眼神,那里面只有纯粹的恐惧和逃避,没有一丝一毫的旧情,这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她心碎。
罗森沉声道:“沈小姐,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目标受到严重惊吓,短期内必然会更加警惕,藏得更深。我们之前的‘高调悬赏’‘撒网排查’方式必须立刻停止!否则只会把他逼得更远,甚至逼出城北!”
沈若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立刻收缩所有明面力量!悬赏告示全部秘密撤回。所有调查员转入地下,化整为零,绝对避免再与目标正面接触!重点方向不变:城北区域,工具箱(他可能还会寻找或需要它),以及…他的专业技能!”
她眼中闪过一丝光,“他需要活下去!丢了工具箱,他更得靠手艺吃饭!盯死城北所有需要设计、绘图、精细木工的地方!特别是那些管理松散、现金结算、不太需要身份证明的小工地、小作坊、零活市场!记住,要像影子一样,绝不能让他再察觉到被追踪!”
静默追踪的策略悄然展开,侦探们化身成找零工的、收废品的、送外卖的,低调地渗透在城北的各个角落。几天后,“洞察”的陈锋小组在一个名为“兴华苑”的老旧小区翻新工地(规模不大,管理混乱),捕捉到一丝微光。
工头老赵是个粗人,抱怨道:“妈的,新来的那个画图的跑路了!留了一堆鬼画符,老子看不懂!耽误工期!”
陈锋佯装好奇:“画图的?你们这小工地还请设计师?”
*“屁的设计师!”
老赵啐了一口,“就一个临时找来的!姓陈?还是程?记不清了!看着病恹恹的,但手上活儿是真细!给的图纸清清楚楚,连每个螺丝钉的位置都标好了!比之前那个强多了!就是人怪得很,白天基本躲着不出来,晚上才来工地对着图纸看,问十句答不了一句,干完活拿了现金就走!干了大概…半个月?前几天突然就不见了!工具箱都没拿!妈的!”
时间吻合(林恒逃亡后)!技能吻合(设计绘图)!行为特征吻合(沉默、避人、现金结算)!工具箱没拿?!
在老赵指认的、林恒曾短暂使用的工棚角落(一个用塑料布隔开的狭小空间),陈锋发现了一个用防水布盖着的、落满灰尘的深棕色旧木制工具箱!正是照片里那个!箱子上那把黄铜锁还在!旁边还有几张被遗弃的、画着详细翻新结构图的草稿纸,笔迹与筒子楼发现的草图一致!
林恒在极度惊恐和匆忙逃亡中,很可能没来得及带走沉重的工具箱。他失去了最后的谋生工具和念想!这对他无疑是雪上加霜!他必须尽快找到新的落脚点和糊口方式,而且会更加依赖他的“手艺”。
林恒确实陷入了更深的困境。他像惊弓之鸟,不敢再靠近任何可能被监控或盘查的地方。工具箱丢了,如同抽走了他最后的脊梁。他蜷缩在城北边缘一座废弃铁路桥的桥洞里,靠着之前藏的一点微薄积蓄和捡来的食物度日。
高烧不退,咳嗽越来越厉害,身体虚弱得厉害。一天傍晚,他拖着沉重的身体去附近一个脏乱的自来水龙头接水,看到一个西五岁的小女孩坐在路边哭泣,手里拿着一个摔坏了的、木头做的小风车,翅膀断了一只。
小女孩哭得伤心:“爷爷给我做的风车…坏了…呜呜…”
林恒的脚步顿住了,他看着那个粗糙却充满心意的小风车,又看了看哭得抽噎的小女孩,麻木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他沉默地走过去,蹲下身,伸出瘦骨嶙峋、布满细小伤口和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捡起断掉的翅膀和风车主体。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这个像乞丐一样脏兮兮、脸色吓人的叔叔。
林恒没有说话,只是从旁边捡了一小段废弃的细铁丝和一块小木片。他低着头,专注地用冻得发红的手指,笨拙却异常灵巧地将木片削成合适的形状,用铁丝将断翅重新固定、加固。他的动作很慢,因为手在发抖,但每一步都极其精准。几分钟后,一个虽然带着修补痕迹、但又能迎风转动的小风车,递到了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破涕为笑,奶声奶气地说:
“谢谢叔叔!”
她拿着风车开心地跑开了。林恒看着她的背影,脏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柔和光芒。
他默默地站起身,佝偻着背,咳嗽着,一步步挪回阴暗寒冷的桥洞。这一刻的善举,如同寒夜里的火星,微弱却真实地映照出他内心深处尚未完全泯灭的温柔和属于林恒的那份骄傲的底色。
这一幕,被远处一个伪装成拾荒者的“深蓝”侦探,用长焦镜头清晰地捕捉了下来。照片很快传到了沈若瑶手中。看着照片上那个佝偻着背、瘦得不形、却专注地为小女孩修补风车的侧影,沈若瑶的泪水再次决堤,心痛如绞,却也更加坚定了绝不放弃的信念——她的林恒,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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