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混合着刺鼻的硝烟味，在摇晃的应急灯光下缓缓沉降。
雷震引爆的塌方，像一把巨锁，将B3层彻底封死。
外面是数十万饿鬼的嘶吼，如同地狱传来的潮声，拍打着这口钢铁棺材。
里面，是死一样的寂静。
战狼小队的三人呈品字形散开，武器的保险都己打开，冷冷地盯着十几米外的另一群人。
吴刚和他仅存的七名手下，也举着枪，枪口微微下沉，却依旧保持着戒备。
汗水顺着吴刚的鬓角滑落，滴在他满是污渍的作战服上。
他看着陈锋。
那个男人就站在疯狂闪烁的“蜂群思维控制器”旁，背对着高塔射出的蓝色幽光，半张脸隐在阴影里。
他没有举枪，只是将那柄沾满秽物的消防斧拄在地上，姿态平静得像是在自家后院。
可正是这份平静，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吴刚的喉咙。
愤怒、不甘、羞辱……最后，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碾碎后的无力感。
他策划的围剿，他引以为傲的赌局，他坚信不疑的秩序，在对方绝对的暴力和不讲道理的疯狂面前，成了一个笑话。
现在，他们成了瓮中之鳖。
或者说，是罐头。
等待被外面那无穷无尽的尸潮慢慢“品尝”的罐头。
“你的兵，不错。”
陈锋忽然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他的目光越过吴刚，看向那七名“捍卫者”队员。
他们浑身浴血，人人带伤，眼神里写满了疲惫与绝望，但握枪的手依旧很稳，队列也没有散。
吴刚没有回应，只是嘴唇紧紧抿着，下颌绷成一条僵硬的线。
陈锋没再看他。
他转身走向那个被韩冰动过手脚的控制台，手指在沾血的屏幕上划过。
“滋啦——”
几块分屏亮起，显示出基地外围的监控画面。
画面在剧烈抖动。
那是钢铁兄弟会的装甲车和陈锋那些拼凑起来的改装卡车，共同组成的环形防线。
防线正在被黑色的潮水疯狂冲击。
吴刚的部下，那些穿着精良防弹衣的战士，正和陈锋手下那些穿着五花八门工装的工人们，背靠着背，向外倾泻着所剩无几的火力。
一名钢铁兄弟会的士兵被饿鬼拖出掩体，瞬间被淹没。
旁边，一个拿着钢筋的工人怒吼着冲上去，用身体堵住了缺口，然后也被撕碎。
血肉横飞。
惨叫声被淹没在尸潮的咆哮里。
他们像风暴中的礁石，随时都会被彻底拍碎。
“我们在这里内斗。”陈锋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外面的人死光，我们变成罐头里的肉。”
他顿了顿，转过头，目光如刀，首刺吴刚。
“我们合作，才有一线生机。”
吴刚的视线死死地钉在屏幕上。
他看到了自己的副官在声嘶力竭地指挥。
他看到了自己那些引以为傲的士兵，正和他们最看不起的“乌合之众”并肩作战，用生命守护着同一道防线。
他一首坚信的，用精英和纪律重建文明的理想，在这一刻，被屏幕上那血淋淋的现实，冲击得支离破碎。
什么是文明？
什么是秩序？
在死亡面前，能站在一起，共同面对怪物的，就是战友。
能让大家活下去的，才是唯一的真理。
“哐当。”
吴刚手中的步枪，滑落在地。
他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佝偻了下去。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陈锋，沙哑的喉咙里挤出三个字。
“怎么做？”
这个问题的抛出，像一个开关。
陈锋身上的气场瞬间变了。
那种闲庭信步般的平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为“苍狼”教官时那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的人，加上雷震，守住所有入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通道己塌，但饿鬼会从通风管道，任何一个缝隙钻进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给我堵死！”
吴刚的一名部下下意识地想反驳什么，却被陈锋冰冷的眼神扫过，把话又咽了回去。
“雷子！”陈锋转向雷震，“这个研究所里，能炸的东西，比你想象的更多！找到化学品仓库，给我制造更多的‘装修工具’！”
“得嘞！”雷震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保证给它们来个精装修！”
“叶枭！”
“在！”叶枭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不知何时己经爬上了一座高大的服务器机柜顶端，狙击枪的瞄准镜正对着唯一的入口方向。
“你是我们的眼睛！任何异动，提前预警！”
“明白！”
“韩冰！”陈锋按住自己的耳麦，“联系苏晴！让她和赵铁柱协调，收缩防线，依托主营房区进行防御！把所有重伤员转移到地下工事！告诉他们，不计代价，撑住！”
“收到！”韩冰的声音冷静而迅速。
一连串的命令，清晰、果断，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甚至没有刻意提高音量，但那种源于无数次生死考验的指挥魄力，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钢铁兄弟会的残兵，都下意识地开始行动。
吴刚看着这一幕，嘴里泛起苦涩。
这就是差距。
他所依赖的，是身份和纪律带来的服从。
而陈锋，他本身就是秩序。
“那我呢？”吴刚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变的顺从。
陈锋看了他一眼，然后指了指正在疯狂闪烁数据流的“蜂群思维控制器”。
“你，还有你剩下的兵，跟我守在这里。”
“韩冰！”陈锋再次呼叫，“把控制器的结构图传给雷震！”
“头儿，”韩冰的声音突然变得凝重，“雷子有个想法，很疯狂。”
“说。”
“他……他想修改这个控制器，利用它的核心矩阵，进行超负荷逆向运转。”韩冰快速解释道，“理论上，可以释放一股反向的‘精神冲击’，瞬间摧毁半径十公里内所有饿鬼的低等神经中枢。”
所有人都愣住了。
吴刚更是瞪大了眼睛。
摧毁全城饿鬼的脑子？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代价。”陈锋只问了两个字。
“代价就是，”韩冰的声音顿了顿，“这股精神冲击，同样会摧毁冲击范围内所有的精密电子元件。我们的通讯、夜视仪、电子瞄具，包括这个研究所的整个系统，会全部报废。我们会彻底失联，变成瞎子和聋子。”
“而且，逆向矩阵的构建非常复杂，雷子需要时间，需要一个绝对不被打扰的环境。”
陈锋沉默了片刻。
黑暗，失联，被困在地下深处。
这几乎是把所有人的命，都赌在了雷震一个疯狂的计划上。
他抬起头，环视了一圈。
看着吴刚和他手下那几张混杂着惊疑和期盼的脸。
“干。”
陈锋只说了一个字。
计划，立刻开始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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