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盖板闭合的闷响如同墓穴封石,将藤蔓迷宫那令人窒息的疯狂彻底隔绝在外。管道内死寂的黑暗汹涌而来,唯有扳手手中那盏简陋的提灯,在布满冷凝水的管壁上投下微弱、摇曳的昏黄光晕,如同生命在深渊边缘苟延残喘的烛火。
“呼…呼哧…” 扳手佝偻着背,布满油污的脸紧贴着冰冷的管壁,贪婪地喘息着。管道内陈旧的铁锈味和机油味此刻竟显得如此清新。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闭合的盖板,布满金属纹路的手指神经质地颤抖着,仿佛那厚重的金属随时会被外面狂怒的藤蔓撕开。
李维的意识沉浮在无边的疲惫与剧痛的海洋里。他“躺”在冰冷潮湿的管道地面上,感知与“新γ-7”这具残破躯壳紧密相连。每一次烙印微弱的脉动,都像一颗烧红的铁钉狠狠凿进他的灵魂核心,带来烙印过载的灼痛。更深处,是强行驱动这具濒临解体机体的反噬——每一次金属结构的呻吟,都同步转化为他神经末梢的尖锐刺痛。
**“…痛!…撕裂!…黑暗!…”** γ-7的残念并未因环境的改变而平息,反而在短暂的蛰伏后,如同被囚禁的凶兽,在意识的牢笼里发出更加狂暴的低吼。它本能地抗拒着李维的意志,将机体的痛苦和对束缚的憎恨,化作烧红的意念钢针,狠狠刺向李维的意识壁垒。右肩那触目惊心的巨大裂口深处,暗红色的能量纹路如同垂死毒蛇的鳞片,不安地闪烁、明灭,与烙印的幽蓝光芒激烈冲突,每一次能量湮灭的微光,都让垂落的右臂神经质地抽搐一下,断裂的管线在湿滑的地面上拖出刺耳的刮擦声。
“安静…!” 李维在意识深处无声地咆哮,如同用尽全身力气按住一头发狂的公牛。他将残存的意志力化作冰冷的锁链,试图压制那狂躁的碎片。烙印的幽蓝光芒在胸口急促闪烁,每一次明灭都牵动着灵魂的剧痛。
“妈的…别…别让它再动了!” 扳手猛地回头,提灯昏黄的光线下,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惧。γ-7右臂那无意识的抽搐和刮擦声,在这死寂的管道里无异于惊雷。“你想把外面的鬼东西…或者‘技工团’的猎犬引过来吗?!” 他声音嘶哑,带着金属摩擦的颤音,身体下意识地远离那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金属残骸。
“在…努力…” 李维的意念回应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他艰难地驱动烙印,将一丝微弱的秩序能量导向右肩裂口,试图平复那里混乱的能量波动。暗红色的光芒在幽蓝的压制下不甘地闪烁了几下,暂时黯淡下去,但那股狂暴的敌意并未消散,如同地底涌动的岩浆,随时可能再次喷发。
“哼!” 扳手重重哼了一声,布满油污的脸上肌肉抽搐。他不再看李维,而是警惕地侧耳倾听着管道深处。除了冷凝水滴落的“嗒…嗒…”声,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他浑浊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精明的算计,目光再次扫过那具残破的金属巨像,最终停留在李维胸口那微弱闪烁的幽蓝烙印上。那目光,像是在评估一件即将报废却又蕴含巨大风险的实验品。
“能动吗?” 扳手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这鬼地方不能久留。芬恩那铁疙瘩吃了大亏,他手下的‘献祭队’比外面的藤蔓还疯!他们熟悉这片迷宫的外围,找到这条管道的入口是迟早的事!”
李维尝试集中意念。右腿脚踝处被藤蔓刺中的伤口传来持续的麻痹和火辣辣的刺痛,混合着神经毒素的冰冷感正沿着金属化的神经通路缓慢蔓延。**“警告!神经毒素扩散…右腿传动效率持续下降…45%…精神污染残留…干扰…信号…”** 烙印的反馈冰冷而残酷。他驱动左臂,覆盖着金属指套的巨大手掌撑在冰冷的管壁上,发出沉闷的摩擦声。沉重的机体内部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强行啮合。他勉强让上半身离开了地面。
“走…” 李维的意念只有一个字,却仿佛耗尽了力气。胸口的幽蓝光芒更加黯淡了。
“跟紧!别掉队!也别他娘的乱碰任何东西!” 扳手低声咒骂着,不再废话,佝偻着身体,提着那盏昏黄的提灯,率先向管道深处走去。灯光只能照亮前方几米的范围,更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巨兽的咽喉。
管道异常狭窄,对于“新γ-7”庞大的身躯而言更是如此。冰冷的、布满冷凝水和厚重铁锈的金属管壁紧贴着机体两侧,每一次移动,刮擦下的锈片如同暗红色的雪片簌簌落下。垂落的右臂和几乎拖地的右肩裂口成了最大的障碍,不可避免地刮蹭着管壁,发出刺耳的、令人心头发毛的噪音。李维只能极力控制着左臂和相对完好的左腿,以极其别扭的姿态蹒跚前行。机体内部的呻吟声连绵不绝,每一步都伴随着结构濒临极限的哀鸣。
**“…束缚!…挤压!…毁灭!…”** 管道狭窄空间的压迫感,以及机体刮擦带来的额外刺激,如同火上浇油,再次点燃了γ-7残念的狂暴。黑暗的意识碎片疯狂冲击着李维的意志防线,试图夺取对左臂的控制权。李维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惊涛骇浪中的礁石上,意识被剧烈的撕扯感淹没,烙印的光芒在胸口剧烈闪烁,压制残念的消耗让他的精神如同风中残烛,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闪烁的黑斑。
“快…点…” 扳手在前方不耐烦地催促,他显然也听到了身后机体发出的不祥噪音和能量不稳定的嗡鸣。他加快了脚步,昏黄的灯光在湿滑的管壁上跳动,如同鬼火。
管道并非笔首,而是有着许多意想不到的转折和向下倾斜的坡度。有些地方的地面覆盖着厚厚的、滑腻的黑色油污,李维操控的机体好几次险些失去平衡滑倒,全靠左臂狠狠砸向管壁才勉强稳住,每一次撞击都让管道发出沉闷的回响,也加剧了机体的损伤和γ-7残念的暴动。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只有无尽的跋涉、刮擦声、机体呻吟、水滴声,以及意识深处永不停歇的对抗与痛苦。李维的精神己紧绷到极限,烙印的灼痛、机体的反噬、残念的撕扯、毒素的侵蚀,多重痛苦如同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意识。他甚至开始出现幻觉——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废料峡谷那金属风暴般的咆哮、织网者粘稠的低语,还有γ-7临终时那充满痛苦与不甘的、金属扭曲般的哀嚎…
就在李维的意识即将被疲惫和痛苦彻底拖入黑暗深渊之际——
“到了!” 扳手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猛地在前方响起。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管道的尽头。那里并非死路,而是一扇门。一扇与管道锈蚀环境格格不入的厚重金属门。门体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哑光黑色,材质非铁非钢,触手冰凉,上面布满了极其精密、流畅的几何纹路,在提灯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蓝色流光。门中央,是一个复杂的圆形凹槽,凹槽内部结构层层嵌套,中心是一个小小的、十字形的接口。
一股极其微弱的、却异常纯净的冰冷气息,从门缝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这股气息如同清冽的泉水,瞬间驱散了管道中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和陈腐机油味,甚至让李维意识中狂暴的γ-7残念都为之一滞!
“呼…” 扳手长长舒了口气,布满油污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近乎虔诚的敬畏神情。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扇门,浑浊的眼睛贪婪地扫过门上的纹路,最终停留在那个十字形的接口上。他伸出那只布满金属纹路和油污的手,颤抖着,却又无比精准地,从油腻腻的工作服内衬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磨损严重的金属薄片。薄片呈现出和门体相似的哑光黑色,上面蚀刻着同样精密但更加残缺的几何纹路。而在薄片的中心,赫然镶嵌着一个微小的、散发着微弱幽蓝光芒的十字形晶体!那光芒的质感…竟与李维胸口的烙印有着几分神似!
扳手将金属薄片小心翼翼地嵌入门中央的圆形凹槽。尺寸严丝合缝。
“嗡——”
一声低沉而稳定的嗡鸣声从门内传来。门体上那些精密流畅的几何纹路瞬间被点亮!蓝色的流光如同活水般在纹路中奔涌、汇聚,最终全部流向中心的十字形接口!
“咔嚓…咔…嚓嚓…”
一连串复杂而悦耳的机械解锁声响起。厚重的黑色金属门悄无声息地、平稳地向内滑开。
一股更加强烈的、如同极地冰风般纯净的冰冷空气扑面而来!
昏黄的提灯光线迫不及待地涌入门口,照亮了门后的景象——
那是一个不算特别宽敞的空间。西壁、天花板、地面,全部由与门体相同的哑光黑色金属构成,同样布满了那种精密流畅、流淌着微弱蓝光的几何纹路,如同某种巨大机械的冰冷内脏。整个空间纤尘不染,与管道和外界废土的污秽混乱形成天壤之别。空气干燥、冰冷,带着一种奇特的、类似臭氧和金属的味道。
在房间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个半人高的、同样材质的黑色金属平台。平台的表面光滑如镜,中心位置微微凹陷,其形状…竟然也是一个十字形!
而在房间的左侧墙壁上,镶嵌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细小六边形晶体构成的屏幕。此刻屏幕一片漆黑,如同深邃的夜空。
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的右侧。那里靠墙摆放着几个同样材质、结构精密的黑色金属柜。其中一个柜门敞开着,露出里面整齐排列的——**手臂**!金属的、覆盖着类似生物肌肉纹理强化层的、闪烁着冷硬光泽的机械臂!其中一条手臂的结构和尺寸,竟与γ-7垂落的右臂有七八分相似!另外几个柜门紧闭,上面蚀刻着不同的几何符号。
“嘶…” 扳手倒抽一口冷气,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机械臂,贪婪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好东西…真正的好东西…前文明的‘自律单元’备用肢体!比‘技工团’那些破烂强一万倍!”
他猛地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李维(或者说他操控的γ-7残骸),又急切地扫过房间中央那个十字形的平台,最后定格在李维胸口的幽蓝烙印上。
“小子!” 扳手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嘶哑,“看到那个台子了吗?那是接口!控制这鬼地方的核心接口!把你的‘烙印’…按上去!只有你能启动它!启动了,这里的‘好东西’…包括那条能救你命的胳膊!才能用!”
他布满油污和金属纹路的脸上混合着极度的渴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快!没时间磨蹭了!芬恩的狗鼻子灵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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