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望岳村。
这里是整个大宁版图上，最不起眼的一个小点。
也是最贫穷的地区之一。
村子唯一的广场上，此刻却挤满了人。
男女老少，里三层外三层，将一台老旧的十西寸黑白电视机围得水泄不通。
电视机是村长家的宝贝，平时轻易不舍得开。
但今天，他不仅拿了出来，还接上了村里那台时不时就罢工的柴油发电机。
只为了让全村人都能看到这场新闻发布会。
雪花点闪烁的屏幕上，年轻皇帝唐景的身影虽然有些模糊。
但他的声音，却通过喇叭，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五年之内，我们要建成五千公里的高速公路！”
“……五年之内，我们要让电话线，铺遍全国的每一个县城！”
“……每一个孩子，都必须上学！免费！”
“……每一个乡镇，都要有一所合格的学校和一所干净的医院！”
村民们大多没读过书，他们听不懂什么叫“工业与科技”。
也搞不明白“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十五”是个多么庞大的数字。
但他们听得懂，“免费上学”！
听得懂，“干净医院”！
更听得懂，那条能从村口一首通到京城，平坦又宽阔的“高速公路”！
这些词，对他们来说，就像是神话故事里的场景。
太遥远了。
太不真实了。
以至于，当电视上的发布会结束，屏幕重新变回一片雪花时，整个广场依旧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番话带来的巨大冲击里，没回过神。
突然。
人群中，一个壮硕的年轻人猛地站了起来。
他叫来牛，是村里出了名的壮小伙，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活。
“俺要去城里！”
来牛的声音洪亮，打破了广场的宁静。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
“俺要去经商！”
他攥紧了拳头，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啥？”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来牛的娘。
她一把拽住儿子的胳膊，急了。
“你疯啦？去城里？你去城里干啥？”
“你大字不识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来，你去经商？你不被人骗得底裤都当掉就不错了！”
来牛娘的话，引来了一片附和声。
“是啊，来牛，你可别犯傻。”
“城里人精得跟猴儿似的，咱们这些山里人，玩不过他们。”
“安安分分在家种地不好吗？瞎折腾啥？”
这些话，就像一盆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
来牛的脸，瞬间白了几分，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是啊，他没读过书，斗大的字不识一筐。
他除了有一身力气，什么都没有。
去城里，能干什么？
“都给俺闭嘴！”
一声暴喝，让所有嘈杂都停了下来。
村长站了起来，他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此刻却瞪着眼，满脸怒气。
“一个个的，说的什么屁话！”
他指着周围的村民，骂道：“年轻人有想法，想出去闯一闯，这是好事！”
“怎么着？难道要让孩子们都跟咱们一样。”
“一辈子守着这几亩破地，脸朝黄土背朝天，穷死在这山沟沟里？”
村长的话，让刚才还在议论的村民们，都低下了头。
是啊，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谁又愿意自己的孩子，重复自己一辈子的苦命？
村长走到来牛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娃，有想法，就去做！”
“你没听见陛下刚才咋说的？要大搞建设！要修路，要建厂，要盖楼！”
“全国到处都要开店铺，到处都要招工人！”
村长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
“就算不经商，你去城里，随便找个工地搬砖，也比在咱这穷山沟里刨食强！”
“你们这些年轻人，都给俺听着！想出去的，都给俺大胆地出去！”
“陛下给咱们指了条活路，咱们就不能当缩头乌龟！”
一番话，说得在场的许多年轻人，都热血沸腾，眼神里重新燃起了火焰。
来牛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他猛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娘！”
来牛娘看着儿子，眼圈红了，嘴里还是那句话：“可是……咱家没钱啊……”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这是最现实的问题。
去城里，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
没有本钱，谈何经商？
“娘！你没听见陛下说吗？”
来牛急了，把电视里听来的新词给搬了出来。
“陛下说了，没钱，可以去银行贷款！”
“银行是啥？就是国家开的钱庄！国家借钱给咱们，让咱们去做生意！”
“这是陛下给咱们的政策！是国家给咱们撑腰！”
“贷款？”
来牛娘愣住了，她这辈子都没听说过这么稀奇的事。
借钱还能跟国家借？
“对！就是贷款！”
来牛狠狠地点头。
“等俺在城里赚了大钱，俺就把钱还给国家，再给您盖个大瓦房，买电视机，天天给您看！”
“娘！俺不想一辈子待在这山沟里了！”
“俺想出去，俺想让您过上好日子！”
他一个壮汉，说着说着，眼眶也红了。
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听着他朴实的愿望，来牛娘的心，彻底软了。
是啊。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当娘的，还能把他一辈子拴在裤腰带上不成？
更何况……
她想起了刚才电视里，那位年轻皇帝提到的另一个东西。
“杂交水稻”。
陛下说了，有了这个大宁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饿肚子了。
家里不愁吃了，孩子出去闯闯，又有什么不好呢？
她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一层又一层地打开。
里面是几张被汗水浸得发旧的纸币，还有一堆零零散散的钢镚。
这是她攒了大半辈子的体己钱。
“拿着。”
她把钱塞到来牛手里，声音哽咽。
“穷家富路，路上别省着。”
“要是……要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就回来。”
“家里有娘，有你一口饭吃。”
“娘！”
来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母亲，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额头砸在坚硬的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
这一幕，不仅仅发生在望岳村。
在大宁东部的渔港，一个黝黑的渔家少年，告别了父母，登上了前往内陆城市的渔船。
他的梦想，是开一家属于自己的海鲜酒楼。
在西部的高原，一个牧民的儿子，将心爱的羊给了弟弟，翻身骑上马。
他的目标，是去城里学习最先进的纺织技术，让家乡的羊毛，变成全世界最漂亮的衣裳。
在北方的矿区，在南方的水乡……
无数个“来牛”，在同一天，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支撑他们做出这个选择的，不仅仅是年轻的热血和对财富的渴望。
更是那位年轻皇帝在发布会上，斩钉截铁的承诺。
——杂交水稻，将彻底解决大宁的温饱问题。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
当吃饭不再是问题，当生存的枷锁被打破。
那被压抑了数百年的梦想和野心，便如同被点燃的干柴，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熊熊燃烧起来。
整个大宁，这个沉寂了太久的古老国度，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了！
一场席卷全国，史无前例的人口大迁徙，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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