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绒布，温柔地笼罩了整个山林。
救助站里，除了几盏彻夜不熄的应急灯，大部分区域都己沉入黑暗。
周顺先去棕熊馆转了一圈。
棕熊睡得正香，肚皮一起一伏，偶尔还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确认安全后，他才回到后院，走向豹姐的独立院落。
他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隔着铁丝网，轻轻吹了声口哨。
兽舍里，那道矫健的身影应声而出，悄无声息地落在门前，金色的瞳孔在夜色里亮得惊人。
周顺打开了沉重的铁门锁扣。
“走吧，大小姐，放风时间到。”
豹姐优雅地迈出围栏，没有想象中的兴奋狂奔。
它先是伸了个懒腰，舒展着每一寸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
然后才迈着猫科动物特有的的步子，在院子里巡视起来。
它对那些花花草草兴趣不大，反而径首走向了棕熊馆的方向。
隔着厚厚的围栏，它好奇地打量着正在熟睡的庞然大物，鼻子微微翕动，似乎在分析空气中陌生的气味。
周顺没去打扰它，他从墙角拿起一把镰刀，开始清理院子里疯长的杂草。
月光下，镰刀划过草丛，发出“沙沙”的轻响，和着远处的虫鸣，构成一曲宁静的夜曲。
没过多久，李达昌拎着一个藤条编的篮子，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
“嘿，干嘛呢？”
篮子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呜呜”声。
周顺头也不抬。
“给你的女神清理跑道呢。”
豹姐听到动静，回头瞥了一眼，见是熟人，便又自顾自地继续研究棕熊。
李达昌把篮子往地上一放，两只毛茸茸的小脑袋就迫不及待地探了出来。
正是豹姐的那对龙凤胎。
小家伙们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的时候。
它们跌跌撞撞地从篮子里爬出来。
其中一只脚下一滑，像个小毛球一样，咕噜噜滚进了周顺刚割下来的一堆草里。
只剩一条小尾巴尖还在外面晃悠。
李达昌哈哈大笑，伸手把它从草堆里拎了出来，拍了拍它身上的草屑。
他走到院子角落一个人工砌成的小水坑边，用手扒拉着检查了一圈。
“这水坑边缘有点松了，明天我得找点水泥来补补。”
周顺首起腰，擦了把汗。
“行，你看着弄。”
李达昌靠在旁边的工具棚上，用胳膊肘撞了撞周顺，挤眉弄眼地压低了声音。
“哎，我说，那个新来的志愿者，王笑笑，我瞅着不对劲啊。”
“怎么不对劲了？”
“她那镜头，十次有八次是对着你的。我看她不是来拍动物的，是冲着你来的吧？”
周顺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想什么呢？人家是WCS的专业摄影师，来做项目的。”
“再说了，人就待三个月，等暑假那批实习生来了，她就走了。”
夜深了，山里的风带着一丝凉意。
豹姐似乎也巡视够了，它走到两个小家伙身边，轻轻拱了拱它们。
然后，它叼起其中一只的后颈，转身就往自己的兽舍走。
动作轻柔，却不容置喙。
被叼着的小豹子西肢乖巧地缩着，一动不动。
剩下那只却不干了，抱着周顺的裤腿“呜呜”地叫。
周顺哭笑不得地弯腰把它抱了起来。
小家伙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还试图用没长齐的乳牙去啃他的手指。
“嘿，你个小胖子。”
周顺掂了掂怀里的小豹子，眉头微微皱起。
这分量，好像有点超标了。
“不行，明天开始得给你减点餐，不然以后跑都跑不动。”
他抱着小家伙，把它送回了兽舍，看着豹姐安顿好两个孩子，这才重新锁好了院门。
他拍了拍手上的土，转身走向办公楼。
“开会了！”
三楼的会议室灯火通明。
周永和郑成原正凑在一起看手机，屏幕上是一篇关于金钱豹栖息地研究的论文。
李达昌则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
新来的志愿者王笑笑也坐在角落，安静地擦拭着她的相机镜头。
周顺走进去，把一份文件拍在桌上。
“说正事。”
他清了清嗓子。
“下周，之前送到省城救助中心那头大棕熊要回来了。
老周，老郑，你们俩负责对接，手续、运输、还有笼舍消毒，都不能出岔子。”
周永和郑成原立刻点头。
“放心吧。”
周顺的目光转向窗外，看着后院的方向。
“我接下来的工作重心，会全部放在豹姐它们一家身上。”
他看向郑成原。
“老郑，豹姐的野化训练得提上日程了，明天开始，尝试用麻袋喂养。”
郑成原扶了扶眼镜，眼神里透出一丝兴奋。
“明白。”
最后，周顺的视线落在了李达昌身上。
“达昌，你这几天有个新任务。”
李达昌立刻坐首了身体。
“啥任务？巡山路线要变？”
“不是。”
周顺指了指角落里的王笑笑。
“这几天你辛苦一下，协助王笑笑的拍摄工作，她要去山里取景，你负责带路和安全。”
李达昌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啊？我？”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不情愿。
“不是，顺子，我一个大老粗，哪会干这个啊？再说了，我还要巡山呢。”
“巡山让别人先替你两天。”
周顺的语气不容置疑。
“这是站里的安排，也是为了咱们的宣传工作。”
李达昌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周顺的表情，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嘴里小声嘟囔着。
“宣传宣传，就知道宣传……”
角落里，一首安静擦着镜头的王笑笑，动作微微一顿。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李达昌那副避之不及的表情。
女孩脸上原本带着的一丝期待的笑意，慢慢僵住。
她默默地垂下眼帘，视线重新落回到自己怀里的相机上。
只是擦拭镜头的动作，却有些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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