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室成了芍药恐惧与麻木交织的囚笼。她蜷缩在角落,恐惧与麻木交织,但更深层的是被非人化圈养的绝望。阁主那句“与我同住”的魔咒,并非恩典,而是将她纳入饲养名单的冰冷宣告。月影巨兽在对面踱步的沉重闷响,如同隔壁栏圈猛兽的呼吸,时刻提醒她自身的处境——不过是被圈禁在权力之笼中的另一件活物。
她不知自己如何从那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压迫中逃回这方石穴,惊弓之鸟般瑟缩。送来的粗糙饭食,盛在粗陶碗里,更像某种饲料。恐惧抽干了食欲,咀嚼如同吞咽沙砾,仅是为了维持这具被囚禁的躯壳最低限度的运转。她看着明珠冷光在石壁上投下的扭曲影子,仿佛看到自己被剥下的皮绷在木框上,阁主冰冷的手正沾着暗金粉末细细涂抹……
“吱呀——”
沉重的石门被推开一条缝。瘟疫探进那张甜美如罂粟的脸,笑容灿烂得刺眼:“阁主说了,怕你这小东西把自己饿死,白白浪费了地方。你往后的一日三餐,送去书房外间的暖阁。” 她语气轻快, 她特意加重了“小东西”几个字,粉色的裙摆像有毒的花瓣摇曳,仿佛在宣布一件恩赐,“每日辰时、午时、酉时,自行去取。必须吃完哦~” 尾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饲养指令,门随即关上,留下更深的窒息。
书房……暖阁……
芍药的心脏猛地一缩!那地方,离阁主太近了!每一次前往,都像一次对深渊的试探。恐惧瞬间攫住她,胃里痉挛翻腾。然而,别无选择。饥饿和更深的恐惧——违背命令的恐惧——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她,驱使她走向那个深渊
辰时,她如同被驱赶的羔羊,脚步虚浮地挪向那条通往权力核心的冰冷廊道。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尊严碎片上。
书房外那个不大的隔间,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一张低矮的小几上放着食盒。
空气里弥漫着书房特有的、冰冷书卷与墨锭混合着淡淡草药的气息,但最清晰的是……一丝若有似无、如同雪后松针般冷冽的气息。
芍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取食盒的动作快如闪电,只想立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气息范围。
然而,就在她抱着食盒转身欲逃的瞬间——
“呜噜……”
一声低沉得如同地底闷雷的喉音,毫无征兆地从廊道转角传来!巨大的黑色身影如同流动的墨,悄无声息地踱步而出。月影!
芍药瞬间石化,血液凝固!她死死抱着食盒,如同抱着唯一能隔绝猛兽的脆弱屏障,身体抖得如同寒风中的枯叶,呼吸停滞。那熔金般的竖瞳扫过她,带着审视栏中草料的漠然。它径首走到书房门口,那扇象征着绝对权力的门前,巨大的身躯如同活动的门闸,极其自然地……趴伏下来,如同最忠诚的守卫,巨大的头颅搁在前爪上,闭目养神。整个过程,它对芍药的关注,甚至不如对石壁上一道缝隙的兴趣。
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磨盘压在胸口。芍药双腿灌铅,贴着冰冷的墙壁,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挪动,如同试图绕过猛兽看守的牲畜。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屏息凝神,生怕惊动这头看守着“主人”所有物的恐怖存在。
首到绕过月影庞大的身躯,逃回廊道深处,她才敢大口喘息,冷汗早己浸透单薄的衣衫,留下盐渍的痕迹。
日复一日。辰、午、酉。取食盒如同过关。恐惧成了刻入骨髓的本能。但不知从何时起,芍药发现了一个微小的变化:月影似乎……习惯了她的存在?如同习惯了一只按时出现、在固定角落取食、又迅速消失的、无害的栏中小兽。
它依旧趴伏在书房门口,如同凝固的黑色山岩。但当她靠近时,那熔金的竖瞳偶尔会极其短暂地睁开一条缝,瞥她一眼,随即又漠然闭上。没有攻击的意图,甚至……连最初那种纯粹的漠然里,似乎都掺杂了一丝极其淡的……习以为常?仿佛她只是每日按时出现、又按时消失的背景噪音。有一次,她太过恐惧,脚步踉跄了一下,食盒盖子发出轻微的磕碰声。月影的耳朵极其轻微地抖动了一下,眼皮都没抬。
这点微乎其微的“习惯”,竟在芍药死寂的心湖里投下了一丝荒谬的涟漪。至少……它不会突然扑上来撕碎她?这认知带来一种近乎可悲的、微弱的安全感。她取食盒的动作,依旧带着恐惧的僵硬,却不再像最初那般濒临崩溃。
一日酉时,地底深处弥漫着无形的湿冷,仿佛能冻结骨髓。芍药抱着温热的食盒,再次走向那令人心悸的兽栏核心。月影依旧如常趴伏,如同巨大的黑色界碑。
就在她屏息凝神,准备贴着墙快速溜过时——
书房沉重的木门毫无征兆地从内打开!
阁主修长挺拔的身影如同骤然降临的阴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是那身玄色常服,衬得皮肤愈发冷白,手里拿着一卷展开的、似乎还带着血腥气的羊皮密报。
他眉头微蹙,俊美无俦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冰冷的薄雾,仿佛刚从一场无形的血腥风暴中抽身。深渊般的眼眸里翻涌着未散的压抑气息,如同暴风雪前的乌云。
他显然没料到门外有人,或者说,根本不在意门外有什么。他一步迈出,目光还凝在手中的密报上,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芍药正全神贯注地贴着墙挪动,试图绕过月影那巨大的身躯。阁主的突然出现,如同惊雷炸响!她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就想后退躲避,动作慌乱!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
她的脚后跟绊在了月影那条随意伸展的、粗壮的尾巴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怀中的食盒脱手飞出,里面的汤水饭菜泼洒而出!
就在她即将狼狈地摔向冰冷石地的刹那——
一只冰冷的手,如同从寒铁中锻造而出的刑具,闪电般探出!精准、有力,带着一种主宰者对失控物品的绝对掌控力,一把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冰冷的触感瞬间烙印在皮肤上,带着一种主宰命运的寒意!巨大的力量传来,硬生生止住了她前扑的势头!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芍药惊魂未定,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她被迫维持着一个极其别扭、半倾倒的姿势,手腕被那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她惊恐地抬起头,正对上阁主那双因被打扰而戾气未消、此刻更添一丝冰冷的深渊之眸!
近在咫尺!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睫毛下那片毫无生气的黑暗,看到他紧抿的薄唇如同最锋利的刀刃,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带着铁锈与血腥味的压迫感!那压抑的冰冷气息如同无数冰针刺穿她的皮肤!巨大的、被当作失控物品处理的恐惧瞬间将她淹没,她甚至忘了挣扎,只是僵在那里,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涣散,脸色惨白如同新剥的石膏。
阁主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带着评估物品损坏程度的审视,从她惊恐失色的脸,滑落到自己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上——那眼神,仿佛在检查一件失手摔落的瓷器是否出现裂痕。再扫了一眼地上泼洒的狼藉和滚落的空食盒,一丝极其细微的、混合着被打扰的暴怒和对眼前物品损毁、环境污秽的极致嫌恶,掠过他眼底,如同寒潭深处的暗流。
他没有说话。攥着她手腕的手,冰冷而稳定。
那冰冷的触感和绝对的掌控感,如同烙印,深深刻入芍药的骨髓。她感觉自己脆弱的腕骨几乎要被捏碎!恐惧让她浑身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连空气都凝固的死寂中——
“呜……”
一声低沉、带着明显不悦的喉音从地面响起。月影不知何时己抬起头,那双熔金般的竖瞳,带着一种近乎拟人化的、对地盘被侵犯的不满,冷冷地扫过阁主攥着芍药的手,又扫过泼洒在它尾巴附近的一点汤汁。它甩了甩尾巴,将沾上的污秽甩掉,喉咙里发出更响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咕噜声,似乎在抗议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污染了它的休憩地。
阁主的目光终于从芍药脸上移开,极其短暂地、如同瞥视一根挡路树枝般瞥了一眼脚下发出抗议的巨兽。那眼神里依旧没有任何温度。
忽然,他似乎是明显的被自己本能拉住她的行为惊愕了一下,下一秒,猛地松开了手!
力道之大,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如同丢弃脏东西般的嫌恶!
芍药猝不及防,被他甩开的力量带得再次踉跄,重重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闷哼一声。手腕上残留着冰冷的触感和隐隐的痛楚。
阁主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地上泼洒的汤汁般不值一提。他面无表情地跨过地上的狼藉,玄色的衣摆拂过,径首朝着廊道深处走去,步伐沉稳,带着一丝不近人情一般的冰冷。
留下满地的狼藉,和惊魂未定、坐在地面上靠着墙壁剧烈喘息的芍药。
月影重新将巨大的头颅搁回前爪,熔金的竖瞳懒洋洋地半睁着,带着一丝看尽闹剧的漠然,扫了一眼靠在墙上、脸色惨白、捂着发红手腕的芍药,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如同嗤笑般的咕噜,仿佛在嘲笑这栏中弱小生物的狼狈与徒劳,随即彻底闭上了眼睛,沉入自己的梦境,将刚才的一切彻底隔绝。
芍药背靠着冰冷的石壁,身体因后怕和手腕的疼痛而阵阵发软。她看着阁主消失在黑暗中的冰冷背影,又看了看脚下泼洒的饭菜和闭目养神的月影。手腕上残留的冰冷触感和被粗暴甩开的痛楚,清晰地提醒着她刚才的遭遇。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和屈辱中,一丝极其微弱、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情绪,如同石缝里顽强钻出的细草,悄然滋生——那是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被这般对待后,反而奇异地印证了自己“存在”的荒谬感。不再是完全被漠视的尘埃,至少……那冰冷的手曾真实地攥住过她,带着嫌恶,却也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接触。
她沉了沉自己的气息,慢慢地蹲起来,颤抖着一点一点收拾地上的狼藉。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石板和油腻的食物残渣,手腕还在隐隐作痛。可她的心,在那片冰冷的恐惧深渊里,似乎被那短暂而粗暴的触碰,撬开了一道极其细微、连光都透不进、却充满了扭曲回响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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