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婆那双布满血丝、闪烁着冰冷幽绿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钩子，死死钉在秦泰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一丝属于人的温度，只有一种原始的、疯狂的、如同饿极了的野兽锁定猎物般的贪婪和毁灭欲！她喉咙里“嗬嗬”的嘶吼陡然拔高，化作一声非人的尖啸，枯瘦如鸡爪、沾满鲜血和泥土的手指，带着撕裂空气的戾气，首首刺向秦泰身后哭嚎的女婴！
“哇——！！”女婴的哭声也仿佛被这声尖啸刺激，变得更加凄厉绝望，小小的身体在干草堆上剧烈地弹动，脖颈上那枚桃木锁的“叮当”声在哭嚎和嘶吼中显得如此微弱。
就是这指向女婴的一指，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了秦泰被巨大恐惧冻结的神经！
跑！
这个念头如同绝境中炸开的惊雷，瞬间点燃了他身体里最后残存的本能！活下去！带着这个……这个祸根，或者线索，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变成怪物的哑婆！
“啊——！”秦泰发出一声嘶哑的、近乎野兽般的咆哮，不是冲向哑婆，而是猛地转身，扑向干草堆！他完全放弃了防御，将整个后背暴露在哑婆那非人的目光之下！身体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在哑婆那扭曲的、带着鳞片的手臂抓向女婴的前一瞬，狠狠撞了过去！用自己瘦弱的身躯作为盾牌！
噗嗤！
一种冰冷、滑腻、带着巨大力量的撞击感狠狠砸在他的肩胛骨上！剧痛瞬间炸开！秦泰眼前一黑，喉头涌上浓重的腥甜！但他借着这股巨大的冲撞力，双臂死死护住胸前，整个人连同干草堆上那个哭嚎的女婴，一起被撞得向后翻滚！
滚烫的液体顺着肩膀流下，浸透了破棉袄。是血！哑婆的手，或者说那带着鳞片的肢体，撕裂了他的皮肉！
“嗬——！”哑婆一击落空，更加暴怒！她喉咙里发出更加狂躁的嘶吼，仅存的人形扭曲得不成样子，后背那道撕裂的口子下，深灰色的鳞片在黑暗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她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西肢着地，以完全非人的、迅捷无比的姿态，朝着滚倒在角落的秦泰和女婴猛扑过来！带起的腥风瞬间压倒了灌入的寒气！
生死一线！
秦泰在翻滚中，眼角余光瞥见几步之外的地面——那里散落着他之前掏出来的、冰冷的死兔子，还有……哑婆撞门时掉落在地上的那个蓝布小布袋！布袋口敞开，几块碎银和铜钱反射着微弱的雪光，那半片绣着红嘴雀鸟头的红布，还有……那块墨黑色的、布满裂纹的小石头，都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泥地上！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秦泰混乱的脑海！哑婆怕那块石头！她留下它，但不敢碰它！在岩缝里，女婴碰到石头就惨叫！在门外，女婴一哭她就失控！
赌一把！
秦泰在哑婆那带着腥风的利爪即将抓到他后背的瞬间，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猛地向前一扑！不是扑向门口，而是扑向那块散落在地的墨黑色石头！
他的手指，带着肩膀伤口涌出的温热血迹，不顾一切地抓向那块冰冷刺骨、布满裂纹的邪异石头！
指尖触碰到石头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又带着强烈灼烧感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从指尖窜遍全身！灵魂仿佛都被这股力量狠狠撕扯、灼烧！秦泰眼前金星乱冒，几乎瞬间昏厥！
“哇啊——！！！”
与此同时，被他另一只手死死护在怀里的女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仿佛灵魂被撕裂般的凄厉惨嚎！那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小小的身体在秦泰怀里疯狂地痉挛、抽搐，那双深黑空洞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深处那点诡异的幽绿瞬间大炽，如同两簇燃烧的鬼火！但这一次，那幽绿中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巨大痛苦和……恐惧！
而猛扑而至的哑婆，动作竟在秦泰抓住石头的瞬间，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却清晰无比的凝滞！
她那布满血丝、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恐惧，盯住了秦泰手中那块墨黑色的石头！她喉咙里那狂躁的嘶吼变成了短促的、充满惊惧的“嗬嗬”声，扑击的动作硬生生顿住，甚至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后背那道撕裂口下的鳞片，似乎都在恐惧中微微颤抖！
有用！
剧痛和女婴的惨嚎让秦泰的意识在崩溃边缘死死挣扎，但这瞬间的凝滞给了他一线生机！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凭着求生的本能，左手死死攥紧那块如同烙铁般灼烧着他手掌的墨黑石头，右手死死抱住怀里因剧痛而剧烈抽搐的女婴，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从地上弹起！
“滚开！”他嘶哑地咆哮着，不管不顾，将攥着石头的左手，如同护身符般，首首地伸向凝滞的哑婆！
哑婆眼中幽绿的光芒剧烈地闪烁、明灭，如同风中残烛。她喉咙里发出更加痛苦的“嗬嗬”声，仿佛那石头散发出的无形力量在灼烧她的灵魂。她枯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竟真的被那伸出的石头逼得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
秦泰像一头负伤的野兽，抓住这千钧一发的空隙，抱着女婴，低着头，不顾一切地从哑婆让开的空隙中，朝着那被撞得粉碎、风雪倒灌的门洞，亡命般冲了出去！
“嗬——！！！”身后，哑婆发出一声混合着极度痛苦、不甘和狂怒的嘶吼！那声音扭曲变形，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咆哮！
秦泰一头扎进了门外狂暴的风雪之中！刺骨的寒风和密集的雪粒子如同无数冰针，瞬间扎透了他单薄的衣物和肩头流血的伤口，带来钻心刺骨的剧痛和冰冷。但他根本感觉不到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远离这个窝棚！远离那个怪物！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深的积雪中亡命狂奔，芦花鞋早己被雪水浸透，沉重的像灌了铅。怀里的女婴似乎因刚才石头的刺激和剧痛陷入了半昏迷，只剩下断断续续、极其微弱的抽搐。左手死死攥着那块墨黑的石头，那冰冷刺骨又带着灼烧感的剧痛依旧在持续，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寒冰，灼烧着他的皮肉，冻结着他的骨髓。但他不敢松手！这是唯一的护身符！
风雪太大，几乎无法辨别方向。他只能凭着模糊的记忆，朝着远离村子、远离绝壁的方向——村尾守山寮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那里是哑婆的住处，或许……或许有她留下的东西？或许能躲一躲？
身后的窝棚方向，哑婆那非人的嘶吼声再次传来，带着更加狂暴的怒意，仿佛挣脱了什么束缚！紧接着，是重物撞击、木料碎裂的可怕声响！她在拆毁窝棚！
秦泰吓得魂飞魄散，脚下更快，几乎连滚带爬。风雪迷眼，肩膀的伤口在奔跑中不断撕裂，温热的血液流出来，瞬间被冻成冰碴，黏在破棉袄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叶火烧火燎的剧痛。怀里的女婴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是如此沉重。
不知跑了多久，感觉肺都要炸开，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水，再也抬不动。他终于看到了风雪中，村尾那处孤零零的、比他的窝棚稍大一些、同样破败不堪的守山寮轮廓。寮子黑黢黢的，没有一丝光亮。
秦泰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到寮子那扇同样破旧、挂着破草帘的门前。他颤抖着伸出手，用力一推！
吱呀——
门竟然没闩！应手而开！
一股更加浓重、混合着陈年草药、霉烂木头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崖顶鳞片那种阴冷滑腻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比哑婆身上的血腥气更令人作呕！
秦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一头撞了进去，反手用尽全身力气，“砰”地一声将破门死死关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虚脱昏厥。
寮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风雪在门外呜咽。秦泰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左手里那块墨黑的石头依旧散发着冰冷刺骨又灼烧的剧痛，像一块烙铁嵌进了掌心。他下意识地想松开，却又死死攥紧。
怀里的女婴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呜咽，小小的身体冰凉。
安全了吗？暂时……安全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
“呜……”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充满了无尽冰冷和饥饿的……咆哮声，如同闷雷般滚过大地！声音穿透了守山寮破败的门板和墙壁，清晰地灌入秦泰的耳中！
这声音……不是哑婆！比哑婆的嘶吼更加雄浑，更加恐怖！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属于蛮荒巨兽的威压！
秦泰浑身剧震，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望向寮子那扇破旧的、糊着厚厚油纸的窗户！
窗外，风雪弥漫的混沌之中，一个庞大得超乎想象的、如同移动山丘般的模糊轮廓，正缓缓地、无声无息地逼近！轮廓的边缘，在惨白的雪光映照下，隐约可见一片片巨大、深沉的、边缘带着锯齿的……鳞甲反光！
比崖顶爪痕更大！比哑婆后背的鳞片更巨大！更狰狞！
那悠长、冰冷的咆哮声，正是从这移动的、覆盖着鳞甲的恐怖轮廓方向传来！
它……它追来了！
秦泰的心脏瞬间沉入了无底冰窟！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将惊恐的喘息死死压在喉咙深处！身体因极度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左手攥着的墨黑石头，那冰冷灼烧的剧痛似乎更加剧烈了，裂纹深处，那由暗红血丝构成的完整红嘴雀图案，仿佛在黑暗中……幽幽地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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