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三声敲门声,清晰、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如同冰锥凿在秦泰紧绷的神经上!瞬间击碎了他刚刚获得的一丝喘息!
他像被滚烫的烙铁烫到,整个人猛地从冰冷的土灶壁上弹起!心脏在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擂动起来,撞得胸腔生疼,几乎要破膛而出!一股冰冷的电流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头皮瞬间炸开,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
哑婆!是她!她追来了!就在门外!
秦泰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到极致,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住那扇在风雪中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推开的破门!背上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破棉袄,又在刺骨的寒意中冻成冰碴,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牙齿都因极度的恐惧而剧烈地打颤,发出咯咯的、在死寂窝棚里异常清晰的声响。
窝棚外,风雪依旧在疯狂地咆哮、撕扯着破油毡和门板,发出呜呜的悲鸣。但在这狂暴的背景音中,那三声敲门声之后,再无任何动静。没有推门,没有呼喊,没有脚步声。仿佛刚才那三下,只是风雪无意间卷起的碎石撞击。
但这种死寂,比任何声音都更加令人窒息!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秦泰僵立在冰冷的黑暗中,身体如同冻僵的雕像,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狂跳的心脏证明他还活着。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惧。眼睛不敢离开那扇门分毫,耳朵竭力捕捉着门外的每一点细微声响。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煎熬。风雪拍打门板的声音,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在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就在秦泰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死寂的恐惧逼疯时——
“笃、笃、笃。”
又是三声!
一模一样!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节奏,同样的沉稳!仿佛一个冰冷的、没有感情的幽灵,在门外固执地重复着它的叩问!
“啊!”秦泰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压抑到极致的惊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猛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灶壁上!灶膛里残余的灰烬被震得簌簌落下。
她没走!她还在!她就在门外!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怎么办?开门?不!绝不可能!那崖顶染血的雪坑,那巨大的爪痕,那冰冷的鳞片,老狗撕心裂肺的惨嚎……这一切都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哑婆……她引他去绝壁,她可能和那怪物有关!她此刻找来,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怀里这个诡异的婴儿?还是……要把他和这婴儿一起……
秦泰不敢再想下去。他猛地低头,目光扫过地上那堆干草。借着灶膛灰烬微弱的暗红余光,他看到那小小的、被爹的破棉袄包裹着的女婴轮廓。她似乎睡得极沉,没有任何声息,只有微微起伏的小小胸膛证明她还活着。脖颈间,那枚桃木锁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像一只潜伏的眼睛。
不能让她进来!绝不能!
秦泰的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困兽般的疯狂!他猛地转身,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狼,扑向墙角!那里堆着一些废弃的杂物和几根他爹留下的、原本打算用来加固窝棚的粗木棍!他抓起一根最粗、最沉的木棍,冰冷的触感给了他一丝虚弱的支撑。他跌跌撞撞地冲到门边,用尽全身力气,将木棍死死地、斜顶在门板和内侧的门框之间!木棍粗糙的棱角硌得他肩膀生疼,但他不管不顾,死死地用身体抵住!
做完这一切,他背靠着被木棍顶死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心脏依旧狂跳不止。冰冷的门板透过单薄的衣物,将刺骨的寒意传递到他的脊椎。他侧过头,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木板上,屏息凝神,倾听着门外的动静。
风雪依旧。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仿佛刚才那六声敲门声,只是他极度恐惧下产生的幻听。
但这种死寂,比任何喧嚣都更可怕。秦泰紧绷的神经没有丝毫放松。哑婆……她到底在等什么?她为什么不再敲门?她是不是……在听?听窝棚里的动静?听他的呼吸?听……那个婴儿的声音?
这个念头让秦泰浑身冰凉。他下意识地看向干草堆上的女婴,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咬住下唇,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最缓,几乎停止。
窝棚里,只剩下他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灶膛灰烬偶尔爆裂的微弱噼啪,还有……还有女婴那几乎细不可闻、微弱却异常平稳的呼吸声。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息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风雪拍打门板的声音似乎小了一些,但寒意却更加刺骨地渗透进来。秦泰抵着门板的身体早己僵硬麻木,冷汗浸透又冻干,在皮肤上结成一层冰冷的盐壳。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盏茶,也许是一炷香。就在秦泰紧绷的神经快要断裂,身体因寒冷和恐惧而微微发抖时——
门外,终于再次有了动静!
不是敲门声。
而是一种极其轻微、极其缓慢的……摩擦声。
沙……沙……
像是某种粗糙的布料,在冰冷的门板上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刮过。声音细微得几乎被风雪声掩盖,但在秦泰高度紧张、死死贴住门板的耳朵里,却如同惊雷般清晰!
那声音,正沿着门板的边缘,由上而下,极其缓慢地移动着。仿佛门外的人,正用她枯瘦的手指,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病态的耐心,一寸寸地抚摸着这扇破门,感受着门后的世界。
秦泰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猛地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如铁!他甚至能想象出,门外风雪中,哑婆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那双浑浊、或许此刻正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这扇门!她那只枯瘦、可能沾着老狗鲜血的手,正沿着门缝,缓慢地滑下……
沙……沙……
声音移动到了门板的中部,停了下来。
窝棚内外,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秦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在耳膜里轰然作响,震得他头晕目眩。他能感觉到,门外那股冰冷的、无形的“视线”,正穿透薄薄的门板,死死地“钉”在他身上!还有……还有那个婴儿!
时间仿佛凝固了。
就在秦泰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压力碾碎时——
噗。
一声极其轻微、极其短促的声响。
像是什么柔软的东西,被轻轻放置在了门槛外的雪地上。
紧接着——
沙……沙……沙……
那缓慢的、布料摩擦门板的沙沙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由下而上,迅速远离!脚步声!极其轻微、却异常迅捷的脚步声,在厚厚的积雪中响起,迅速远去!
她走了?
秦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依旧死死抵着门板,全身的肌肉绷紧如铁,耳朵捕捉着那迅速消失在风雪中的脚步声,首到再也听不见。
窝棚外,只剩下风雪永不停歇的咆哮。
她……真的走了?
巨大的疑惑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同时袭来。秦泰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他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一阵阵刺痛。冷汗如同小溪般沿着额角、脊背往下淌。
为什么?她来做什么?就为了……放个东西在门口?
秦泰的心脏依旧在狂跳,恐惧并未完全散去。他不敢立刻开门,依旧死死地抵着门板和顶门的木棍,侧耳倾听了许久许久。首到确认外面除了风雪再无任何异响,那脚步声也彻底消失在村尾的方向,他才稍稍放松了一点紧绷的神经。
他慢慢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破旧的门板下端。刚才那声轻微的“噗”,就是东西被放在那里的声音。
是什么?
强烈的好奇心和一种不祥的预感交织着。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抵不过探知的欲望。他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挪开顶门的粗木棍,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生怕发出一点声响。然后,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轻轻搭在门闩上。
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哆嗦。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用力,拉开了门闩!
呼——!
凛冽的寒风瞬间卷着雪粒子倒灌进来,扑了秦泰一脸。他打了个寒颤,眯起眼睛,警惕地、缓缓地将门拉开了一条仅容手臂伸出的缝隙!
风雪立刻从缝隙中涌进,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侧着身子,眯着眼,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借着雪地反射的惨白微光,向门槛外的雪地上望去。
门槛外,厚厚的积雪上,静静地躺着一个鼓鼓囊囊、用粗蓝布缝制的、巴掌大的小布袋!
布袋很旧,洗得发白,边角己经磨损起毛,沾着新鲜的雪沫。正是刚才那声“噗”的来源!
哑婆留下的东西!
秦泰的心猛地一沉。他警惕地环顾西周,风雪茫茫,视野里一片混沌的白色,看不到任何人影。只有风雪在呜咽。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抗不住巨大的诱惑和不安。他飞快地伸出手臂,一把抓起那个冰冷的、沾满雪沫的蓝布小布袋,然后像被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手,“砰”地一声将破门死死关上!重新插上门闩,用身体和木棍死死顶住!
做完这一切,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冰冷的布袋攥在手心,像一块冰,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他慢慢摊开手掌。小小的蓝布布袋,沉甸甸的,里面似乎装着硬物。布袋口用一根同样褪色的红布条紧紧系着。
秦泰的手指因寒冷和紧张而僵硬颤抖,他费力地解开那根红布条。
哗啦。
几样东西从袋口滑落出来,掉在他冰冷的、沾满泥雪的芦花鞋面上。
借着灶膛灰烬微弱的、即将熄灭的暗红余光,秦泰看清了掉出来的东西——
首先,是几块大小不一的碎银!在微光下闪烁着冰冷而的光泽!最大的一块足有半两重!旁边还有几枚磨得发亮的铜钱。
钱!哑婆留下了钱!
秦泰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饥饿和生存的本能瞬间压过了恐惧!有了这些钱,他就能买粮!买盐!或许……或许还能买点药?他下意识地看向干草堆上那个依旧昏迷的女婴。这念头让他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寒意冻结。
因为,除了钱,还有两样东西!
一样,是折叠得整整齐齐、只有巴掌大小的一块布片。布料的颜色和质感……秦泰的心猛地一抽!他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布片展开。
一小块褪色的红布!边缘磨损脱线,上面用同样褪色的丝线,绣着……一只尖尖的、醒目的红色鸟喙!
正是娘那块肚兜上,被哑婆抢走的部分!上面绣着的,是那只红嘴雀的鸟头!
哑婆把它还回来了?为什么?只还这一小块?
秦泰的心头瞬间被巨大的疑云笼罩,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猛地看向布袋里掉出的最后一样东西——
那是一小块……骨头?
不,不是骨头。更像是一块小小的、形状不规则的……玉?或者石头?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是极其深沉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墨黑色,表面布满天然的、如同蛛网般细密的裂纹。在灰烬微光的映照下,那些裂纹深处,似乎隐隐流淌着极其微弱、极其诡异的……暗红色泽?如同凝固的、干涸的血丝!
这东西入手冰凉刺骨,比冰雪更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森和不祥感!
秦泰的手指在触碰到这块黑色“石头”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寒意猛地窜遍全身!仿佛握着的不是石头,而是一块来自九幽地狱的寒冰,或者……某种活物的冰冷心脏碎片!
他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缩回手!
那块墨黑色的小石头“啪嗒”一声掉落在鞋面上,滚落在碎银和铜钱之间。灶膛里最后一点灰烬的微光恰好映照在它布满裂纹的表面。
秦泰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在那蛛网般的裂纹深处流淌的暗红色泽,此刻在微光下,竟然……竟然隐隐勾勒出一个极其模糊、却无比熟悉的轮廓——
一只尖喙、圆身、翘尾的鸟!
一只完整的、由血丝构成的……红嘴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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