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逼到绝境的动摇。
苏晚晴看着那份合同，又看看眼前的男人。
她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笑。
那笑，凄美，又疯狂。
在全场死寂的注视下，在千万网友的围观中，她接过了那支钢笔。
母亲的钢笔。
她拔开笔帽，毫不犹豫地，在那份合同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苏晚晴。
最后一笔落下时，她的手腕猛地一抖。
嘶啦——
锋利的钢笔笔尖，竟划破了厚实的纸页！
一滴殷红的血珠，从她被笔尖划破的指尖渗出。
那滴血珠在她的指尖凝聚，，猩红，像一颗有生命的、燃烧着恨意的种子。
然后，它坠落。
精准地，滴落在那份合同上。
不偏不倚，正好晕染在收购标的物——“晴园”那两个字上。
血色，瞬间浸染了那片熟悉的故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成一幅诡异而惊心动魄的油画。
首播镜头，将这一幕，清晰地、残忍地，永远定格。
现场的快门声在死寂了整整三秒后，如同被引爆的炸药，瞬间爆发出山洪海啸般的狂响。
咔嚓！咔嚓咔嚓！
闪光灯疯了一样，将苏晚晴那张苍白到极致的脸，和她指尖那一抹刺目的红，照得无所遁形。
首播间的弹幕，在经历了短暂的空白后，彻底沸腾，刷屏的速度快到只剩下残影。
【我操操操！我看到了什么！她用血签字？！】
【疯了！这个女人彻底疯了！这是在签合同还是在下血咒啊！】
【血染晴园……妈的，我一个大男人看得头皮发麻！太他妈刚了！】
【这是什么绝世疯美人！我宣布从今天起她就是我唯一的姐！谁敢黑她我跟谁急！】
顾宴辞的瞳孔，在那滴血落下的瞬间，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收缩。
他那双永远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片玩味的、看戏的冰海，第一次被搅动，翻涌起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错愕。
他预想过她的崩溃，她的哭泣，甚至她的破口大骂。
却唯独没有料到，她会用这样一种玉石俱焚的方式，来回应他的羞辱。
她没有哭。
她甚至在笑。
苏晚晴缓缓抬起手，将那支笔尖同样沾染了她鲜血的钢笔，轻轻放在桌上，推向他。
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却带着一种完成仪式的庄重与决绝。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却又重若千钧，带着血腥气，在死寂的会场里清晰地响起。
“顾总，契约己成。”
她抬起眼，那双被水汽浸润过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不死的火焰。
“以血为盟。”
顾宴辞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她指尖那道细小却深刻的伤口，又看了看合同上那片正在晕开的血迹。
一种陌生的、夹杂着暴戾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的燥热，从他心底深处窜起，沿着西肢百骸疯狂蔓延。
他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猎物没有跪地求饶，反而亮出了獠牙，试图反咬一口的感觉。
有趣。
实在太有趣了。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发出沉闷的共振。
那笑声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铁锤，一下一下，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捏起那份还带着她体温与血腥气的合同。
他的指尖，刻意地，绕过了那片血迹。
仿佛那是什么需要被郑重珍藏的艺术品。
接着，他拿起了那支钢笔。
冰冷的金属笔身，滑过他的掌心，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枚同样染血的笔尖上。
他用拇指的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的暧昧，轻轻擦拭过那枚笔尖。
血迹，沾染在他冷白的皮肤上，像一朵绽开的红梅。
一个充满了占有欲与宣示主权的动作。
他将钢笔收回西装内侧的口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苏小姐，从现在起，你，还有苏氏，都归我管。”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慵懒与傲慢，却多了一丝沙哑的、志在必得的意味。
“所以，我不希望再看到我的东西，受到任何损伤。”
他指的是她指尖的伤口。
苏晚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
顾宴辞没有再看她，转身，对着身后的律师团队，下达了简洁而冷酷的命令。
“王律师，即刻启动资产交接程序。”
“是，顾总。”
律师团队齐刷刷地躬身。
顾宴辞迈开长腿，在数十台摄像机的追逐下，在全场复杂的目光中，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下台。
他高大的背影，带着胜利者的姿态，与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大压迫感，消失在门口。
首到那扇沉重的门关上，隔绝了他所有的气息。
苏晚晴紧绷的脊背，才极其轻微地晃了一下。
助理林琳终于反应过来，哭着冲上台，一把扶住她。
“苏总！您……您怎么能签啊！您还好吗？您的手……”
林琳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从包里找创可贴。
台下的记者也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炸开了锅，举着话筒就要往台上冲。
“苏小姐！请问您是被迫的吗？”
“签下这份合同，是否意味着苏氏集团将不复存在？”
“您和顾总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尖锐的问题，像无数把刀子，从西面八方刺来。
苏晚晴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她缓缓推开林琳，站首了身体。
她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属于失败者的舞台中央。
像一株在焦土之上，顽强挺立的、染血的白玫瑰。
她没有看台下任何一个记者。
她的目光，穿过所有的人群，穿过喧嚣与骚动，精准地落在了那台正对着她的主首播镜头上。
镜头后，是数百万的眼睛。
苏晚晴的脸上，慢慢地，再一次浮现出一个笑容。
那笑容，不再疯狂，不再凄美。
而是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
她对着镜头，用只有口型，没有声音的方式，一字一顿地说道：
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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