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电梯里。
金属门悄无声息地合上，瞬间隔绝了宴会厅里虚伪的衣香鬓影和浮华的灯光。
整个世界仿佛被瞬间压缩成一个逼仄的、闪着冷光的金属盒子。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顾宴辞身上那股强势的雪松香水味，不由分说地侵占了每一寸空气，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
他懒洋洋地倚在轿厢壁上，姿态松弛，目光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从她紧绷的背影，一路精准地滑到她因用力而攥得发白的手指上。
“没走？”
他声音很低，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我还以为苏小姐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消化一下今晚的‘惊喜’。”
苏晚晴猛地转身。
高跟鞋的鞋跟在地板上敲出一点清脆的声响，像一声短促而决绝的战鼓。
她首首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一片沉寂的、看好戏的冰海。
“顾总不也没走？”
她不退反进，往前逼近一步，十厘米的高跟鞋再次敲击地面，声音更响，像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在他的耐心上。
“是怕刚花了一亿买的笔，还没捂热就贬值了？”
她的声音淬着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又冷又硬。
“你也配提我妈？”
顾宴辞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眼底那抹玩味的兴致更浓了，似乎在期待她还能说出什么更有趣、更不自量力的话来。
“十年前，哈佛大学，朗德尔堂的后台。”
苏晚晴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如同录音棚里的回放，每个字节都带着记忆的沉重分量。
“你单膝跪在我妈面前，求她收你做关门弟子。哦，对了，你当时穿的也是一件白衬衫，只不过袖口不小心沾了一点咖啡渍。”
她像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复仇幽灵，不动声色地、慢条斯理地细数着他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过往。
“‘师母的教诲，宴辞永记于心’。”
她一字一顿地复述着他当年说过的话，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浅的、冰冷刺骨的弧度。
“顾总，忘得可真快。”
她毫无预兆地抬手。
她的手指像一根冰冷的探针，没有丝毫犹豫，径首戳向他戴着百达翡丽的尊贵手腕。
指尖精准地、甚至带着一丝残忍的力道，落在他衬衫袖口之下，那道因陈年旧伤而形成的、在冷白皮肤上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疤痕上。
那里，是他的禁区。
顾宴辞的身体，在那一刻，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僵硬。
他眼底那份慵懒的玩味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翻涌起被触及逆鳞的、野兽般的暴戾。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的骨头当场捏碎。
“你找死？”
他的声音是从喉咙最深处挤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浓烈的杀意，危险到了极点。
手腕上传来剧痛，瞬间就红了一大圈，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苏晚晴却看着他那张第一次失控的、完美面具上终于浮现出裂痕的脸，冷笑出声。
那笑声在密闭的电梯里显得格外刺耳，充满了玉石俱焚的快意。
“我找死？”
她反问，眼中是燃烧着熊熊火焰的恨意。
“顾宴辞，你偷我妈的‘青禾模型’核心数据，用它挖到你肮脏不堪的第一桶金，创立了如今不可一世的顾氏集团。现在，你反过来要毁掉她毕生的心血，你才是在找死！”
她猛地扬起另一只手里的手机，屏幕的光瞬间照亮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空气。
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那段无声的监控录像。
幽暗的后台，一个年轻的、眉眼锋利如刀的顾宴辞，动作飞快地将一个U盘插入笔记本电脑。
进度条飞速闪过。
数据在无声地被窃取。
她甚至还贴心地为这段哑剧配上了自己的画外音，语气轻快又残忍：
“技术不错啊，顾总。全程只用了十五秒，不愧是哈佛的高材生。”
顾宴辞的瞳孔，猛地一缩。
像是被一根毒针狠狠地刺了一下。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他那张永远云淡风轻的脸上，第一次照出了清晰的、无法掩饰的裂痕。
这个秘密。
是他踩着往上爬的第一个台阶，是他庞大商业帝国最见不得光的地基，也是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禁区。
除了他自己，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
当年的所有监控录像，他明明亲手删得一干二净！
所有的物理硬盘和云端备份，他都反复确认过，全部处理掉了！
那种万无一失的笃定，此刻却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
冷汗，几乎要从他的毛孔里渗出来。
她从哪里得来的视频？
是苏晴临死前留下的？
她早就知道了？所以这十年，她都在等这样一个机会？
一个又一个失控的念头，像疯长的剧毒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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