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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仙调解事务所”的二楼,此刻弥漫着一股与楼下长安城混乱余烬截然不同的紧张气氛。往日里酒气、墨香、偶尔夹杂着吕洞宾炼丹失败的焦糊味或利玛窦仪器运转的机油味,此刻统统被浓烈的药草苦涩、圣水微腥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能量焦灼感所取代。
临时充当手术台的硬木桌案上,玉奴小小的身体被几层柔软的素白绸缎包裹着,只露出焦黑的头部和那道触目惊心的裂痕。它一动不动,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唯有额头上那道流淌着淡金色液芒(或光)的裂痕,如同一个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灯芯,在昏暗的烛光下顽强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弦。
“生命体征极其不稳定!邪毒侵蚀指数波动剧烈!核心能量源……这道‘裂痕’的能量逸散率在非线性飙升!”利玛窦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边缘的沙哑。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临时改造的几个小仪器——一个连着水晶管的琉璃瓶正通过极其纤细的银针,极其缓慢地将一种淡金色的粘稠液体注入玉奴颈部的血管(那是他压箱底的圣水提纯精华混合了强效生命稳定剂);另一个嵌着水晶镜片的复杂黄铜装置则对准玉奴的额头裂痕,镜片后的刻度盘指针疯狂地左右摇摆,发出细密的哒哒声。“上帝啊,它的生理结构……这能量反应……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我的药剂只能暂时吊住它的命,但阻止不了它自身力量的崩溃!”
他额头的汗水滴落在羊皮纸上,迅速洇开了一片墨迹。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鉴真和尚盘膝坐在地上,双手合十,口中不断诵念着《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试图以精纯的佛力护住玉奴那微弱的神魂。他面前的地板上,那只紫金钵盂静静地放置着。钵体上的裂纹又多了几道,如同蛛网般蔓延,内里原本温润流转的佛光此刻变得极其黯淡,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光芒的闪烁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鉴真每诵念一段经文,脸色就苍白一分,显然是在透支本源佛力强行维持钵盂的微光。
“他娘的!这到底是什么鬼火毒?!”吕洞宾暴躁地在狭窄的房间里踱步,纯阳仙剑被他烦躁地戳在地上,青石地板被戳出几个小坑。他几次想靠近玉奴,指尖凝聚起纯阳仙力,但每当那缕至阳至纯的力量靠近玉奴额头那道流淌着金芒的裂痕时,裂痕中的金芒就会猛地一涨,带着一种本能的抗拒,将他的仙力排斥开来,甚至引发玉奴身体一阵痛苦的抽搐。“排斥!它在排斥我的纯阳仙力!这不对劲!除非……”
他猛地顿住脚步,看向李白,眼神惊疑不定:“除非它这‘力量源泉’的位格……远超我的纯阳仙体?这怎么可能?!”
李白沉默地坐在玉奴旁边。他手中那个硕大的酒葫芦己经空了,被他随手丢在角落。他脸上残留的酒意早己褪尽,只剩下一种冰冷的、仿佛亘古寒冰般的沉静。他的手指,正极其轻柔地搭在玉奴焦黑的小爪子上,指尖一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银色剑意,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探入玉奴混乱不堪的体内。
他的“醉眼”在全力运转。
视野中,玉奴小小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混乱的、濒临爆炸的能量风暴核心。墨绿色的邪毒如同无数条狰狞的毒蛇,带着浓烈的死亡与怨恨气息,疯狂地啃噬着它的生机,并试图钻入那道裂痕深处。而裂痕中涌出的淡金色能量,则如同熔融的、带着古老意志的金色岩浆,死死地构筑起一道防线,与邪毒激烈地碰撞、湮灭。每一次碰撞,都让那道裂痕边缘的金色液芒剧烈波动,逸散出丝丝缕缕纯粹的能量光点。
更让李白心头沉重的是,他“看”到,在那道裂痕的深处,仿佛连接着一个极其遥远、极其浩瀚的所在,但此刻,那个连接似乎被强行撕裂了,变得极其不稳定。裂痕本身,就像一道强行在空间壁垒上撕开的口子,无法愈合,反而在内部冲突能量的冲击下,正缓慢而不可逆地……扩大!
玉奴自身的生命力,如同决堤之水,正通过这道裂痕飞速流逝!
“根源在于裂痕本身。”李白的声音低沉响起,打破了压抑的沉默,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冰冷。“邪毒只是催化剂和破坏者。它体内那股古老的力量,与这道裂痕同源,是守护也是枷锁。如今裂痕被强行撕开扩大,力量失控逸散,本源受损。就像……一个漏了底的瓶子,再好的水也存不住。强行注入力量,只会加速崩溃。”他收回了手指,指尖残留着一丝被那金色能量灼伤的细微刺痛感。
“那怎么办?!”吕洞宾急道,“难道眼睁睁看着这小东西……”
“有办法!”利玛窦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疯狂科学家的光芒,他指着那个对准裂痕的仪器,“能量逸散!但逸散不等于消失!如果能找到一种介质,一种……能量容器!一种能暂时容纳甚至引导这股失控金芒的东西!为它争取时间,让它的本源意识去修复那道裂痕的连接!就像……就像给破裂的血管暂时接上一根导管!”
“容器?”鉴真停止了诵经,虚弱地看向利玛窦,“何物能承受这等……古老尊贵又狂暴的力量?贫僧这钵盂……”他看向地上裂纹密布、光芒黯淡的紫金钵盂,苦涩地摇了摇头。这佛宝连之前的邪火冲击都几乎承受不住,更别说容纳这源头更恐怖的金芒了。
吕洞宾也皱眉:“寻常法器根本不行!除非是先天灵宝级数的东西……”
“等等!”利玛窦的目光突然死死盯住李白,“李兄!你的剑!你刚才斩灭邪火的那柄剑!”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李白腰间那柄看似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锈迹的铁剑上。
李白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缓缓抽出长剑。剑身清冷如秋水,在烛光下流淌着内敛却无比纯粹的光华,一股傲视乾坤、斩断万法的锋锐之气自然流露,将房间内混乱的能量波动都隐隐压制了下去。
“此剑……名‘青莲’。”李白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剑脊,感受着剑魄深处那与自己文胆共鸣的浩然之气与不屈剑意。“伴我多年,饮过诗酒,斩过邪祟,其性至纯至刚,其意……可通万古。”
“就是它!”利玛窦激动地几乎跳起来,“剑魄!至纯的剑魄!它本身的材质或许不是顶级,但其内蕴的‘意’!那股斩破一切虚妄、守护心中所执的‘意志’!或许……或许能成为引导那股金芒的‘导管’!至少能暂时容纳逸散的能量,为玉奴争取喘息之机!试一试!李兄,快试试!”
李白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极其冒险。玉奴体内那股金色力量的位格极高,甚至隐隐排斥吕洞宾的纯阳仙力。青莲剑魄虽强,但能否承受住这股力量的冲击而不反噬自身?万一失控,不仅救不了玉奴,连剑魄都可能受损甚至崩毁!
他的目光落在玉奴那焦黑的小脸上,落在它额头上那道流淌着不屈金芒的裂痕上。他想起了它平日里的傲娇与狡黠,想起了它扑向那致命邪火时义无反顾的白影。
“好。”李白的声音斩钉截铁,再无半分犹豫。
他盘膝坐下,将青莲剑横置于膝上。双手虚按剑身,双眸微闭。刹那间,一股无形的气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他周身并无耀眼的光芒,但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所有的声音——利玛窦仪器的哒哒声、鉴真微弱的诵经声、窗外隐约的嘈杂声——都仿佛被隔绝在外。一股纯粹而浩瀚的文胆剑意,如同沉睡的巨龙,缓缓苏醒。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缕极其精纯、蕴含着自身守护意志的剑意,如同最轻柔的丝线,缓缓探向玉奴额头那道裂痕。这一次,他没有强行去触碰那狂暴的金色能量核心,而是将剑意凝聚成一道极其细微、几乎无形的“桥梁”,轻轻地搭在了裂痕边缘流淌逸散的金色液芒之上。
嗡——!
就在剑意与金色液芒接触的刹那,异变陡生!
青莲剑身猛地一震!发出一声清越悠长、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剑鸣!剑脊之上,那如秋水般的寒光骤然暴涨,瞬间变得刺目无比!一股难以想象的、仿佛来自九天之上、蕴含着无尽威严、古老、尊贵、同时又带着一种睥睨万物、傲视苍生的磅礴意志,如同决堤的星河,顺着那道剑意“桥梁”,轰然灌入青莲剑魄之中!
轰!!!
李白如遭雷击!身体剧烈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他感觉自己握住的不是一柄剑,而是一颗正在疯狂燃烧爆炸的太阳!那股意志太过宏大,太过古老,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煌煌天威,几乎要将他的神魂连同剑魄一起碾碎!
“噗!”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从李白嘴角溢出,染红了他胸前的青衫。
“李兄!” “太白!”吕洞宾和鉴真同时惊呼。
“能量峰值!我的天!超过测量上限了!!”利玛窦看着自己仪器上瞬间爆表的水晶指针,吓得魂飞魄散。
然而,就在这恐怖的冲击几乎要将李白彻底淹没的瞬间,他丹田深处,那被酒力、诗情、以及无数次生死磨砺淬炼出的不屈文胆,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我有一剑,可……镇山河!”
李白在心中无声嘶吼!不是对抗,而是共鸣!是守护!是承诺!是以自身文胆为锚点,以青莲剑魄为容器,硬生生顶住了那滔天洪流般的意志冲击!他将那股守护玉奴的执念,化作剑魄最核心的定海神针!
青莲剑的震鸣声陡然拔高,变得无比高亢、激越!剑身之上,那原本清冷的寒光之中,开始流淌出丝丝缕缕、如同熔融黄金般的璀璨金纹!这些金纹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在剑脊上蜿蜒游走,与李白本身的银色剑意交织、缠绕,形成一种奇异的、既锋锐无匹又蕴含着古老威严的瑰丽景象!
与此同时,玉奴额头那道裂痕中狂暴外溢的金色液芒,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不再无目的地逸散冲击,而是开始沿着李白剑意构筑的“桥梁”,源源不断地、相对稳定地流向青莲剑!裂痕边缘的撕裂感似乎……减轻了一丝丝!玉奴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猛地加深了一下!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濒死状态!
“成功了!导流成功了!”利玛窦看着仪器上那虽然依旧高得吓人但终于不再疯狂飙升的读数,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逸散率下降了百分之三十!生命体征有微弱回升迹象!上帝保佑!”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鉴真长舒一口气,疲惫的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诵经的声音也平稳了许多,钵盂的微光似乎也稳定了一点点。
吕洞宾看着李白膝上那把流淌着金银双色、散发出难以言喻气息的青莲剑,又看看玉奴额头上明显稳定了一些的裂痕,眼神复杂无比,喃喃道:“这小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它这‘家底’,怕是把贫道卖了都赔不起啊……”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当那股古老的金色意志相对稳定地流经青莲剑魄,与李白自身的文胆剑意产生更深层次的共鸣时,李白的“醉眼”仿佛被强行拔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眼前的景象轰然破碎、重组!
不再是狭小的房间,不再是重伤的玉奴。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浩瀚无垠、星光璀璨的虚空!脚下,是缓缓旋转、散发着柔和光辉的巨大星云。而在那星云的核心,在无数璀璨星辰拱卫之中,矗立着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神圣与古老的……门!
那门并非实体,更像是由纯粹的光芒和法则构成。门框是流淌的星河,门扉是旋转的星璇。门内,是深邃到连星光都能吞噬的终极黑暗,却又在黑暗中孕育着创世般的混沌光芒!仅仅是惊鸿一瞥,那门散发出的气息就令李白的神魂感到窒息般的威压与渺小!
而就在这座仿佛连接着宇宙终极奥秘的巨门之前,在那流淌的星河门框上,李白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一只猫。
一只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体型比现在的玉奴要大上好几圈,姿态优雅而威严的白猫。它静静地蹲踞在星河之上,如同亘古存在的守护者。它额头上,一道清晰无比、完整而完美的闪电状金色印记,正散发着柔和而神圣的光辉,与整座星门的气息完美交融。它的碧绿猫眼,如同两汪深潭,倒映着宇宙的生灭,平静、深邃、漠然,仿佛注视着时光长河的流淌。
**“守……”** 一个极其模糊、仿佛隔着亿万重时空传来的意念碎片,首接撞入李白的意识深处。那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本源规则的震动。
**“门……”** 意念碎片极其微弱,断断续续。
**“渎神……窃火……鼠辈……当诛……”** 最后一个意念碎片,带着一种刻骨的冰冷杀意和滔天怒火!
画面轰然破碎!
“噗——!”李白再也支撑不住,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身体剧烈摇晃,几乎栽倒。膝上的青莲剑发出一声哀鸣,剑身上的金银双色光芒剧烈波动,随即迅速黯淡下去。那道连接玉奴裂痕的剑意桥梁,也瞬间崩断!
“李兄!” “太白!”吕洞宾和利玛窦同时抢上前扶住他。
李白眼前发黑,耳中嗡嗡作响,神魂仿佛被撕裂般剧痛。刚才那惊鸿一瞥的景象和意念碎片带来的冲击,远超他的承受极限。
“昆仑……墟……守……门……”他强忍着眩晕和剧痛,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词,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昆仑墟?!”吕洞宾脸色剧变,如同听到了什么禁忌之名,“守门?!难道它……它是……”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传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渎神?窃火?鼠辈?”利玛窦则抓住了那充满杀意的意念碎片,联想到今夜那惨绿邪火,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是了!那邪火!那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磷火或妖术!那火里蕴含的……是强行窃取、扭曲、亵渎而来的力量!是‘渎神之火’!目标是……那道门?!”
就在这时——
“喵……呜……”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无尽痛苦和茫然,却又清晰无比的猫叫声,从桌上传来。
是玉奴!它醒了!
虽然依旧虚弱不堪,连抬起眼皮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但它确实发出了声音。更让人心头一紧的是,随着这声微弱的叫声,它额头那道裂痕中,一滴比之前更加凝练、仿佛蕴含着星辰碎屑般的淡金色液体,缓缓地、艰难地渗了出来,沿着它焦黑的鼻梁,滑落下来。
啪嗒。
那滴小小的金液,不偏不倚,正落在李白喷溅在桌案尚未干涸的鲜血之上。
嗤——!
没有剧烈的反应,只有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热油滴入冷水的声响。
李白那蕴含着不屈文胆剑意的殷红鲜血,与玉奴那源自古老星门的淡金液体,在木质的桌案上,缓缓地……交融在了一起。
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仿佛某种古老契约被唤醒的共鸣之音,在李白的心湖深处,悄然响起。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守护与羁绊的微弱暖流,顺着那刚刚断裂的“桥梁”路径,若有若无地反哺回他剧痛的神魂之中。
玉奴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小脑袋一歪,再次陷入了昏迷。但这一次,它的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多了一丝……奇异的平稳。仿佛那滴金液与鲜血的交融,暂时弥合了它体内最致命的裂痕风暴。
房间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而震撼的一幕惊呆了。
“血契……?”鉴真和尚看着桌上那交融的金红痕迹,失神地喃喃道。
“能量逸散……停止了!彻底稳定了!”利玛窦看着仪器上终于回归平稳、甚至开始缓慢回升的读数,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目睹神迹般的震撼。
吕洞宾看看昏迷的玉奴,看看桌上交融的血与金痕,又看看脸色苍白如鬼、嘴角带血却眼神亮得惊人的李白,张了张嘴,最终只憋出一句:“他娘的……这下真成‘自己人’了?”
李白没有理会他们。他缓缓抬起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指尖触碰到的,是温热的液体,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源自玉奴的古老气息。
他低头看着桌上那滴交融的金红痕迹,又看向怀中气息终于平稳下来的小小生命,眼神深邃如渊。
昆仑墟……守门……渎神窃火的鼠辈……
安禄山!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窗棂上凝结的冰霜,无声地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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