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紫黑色光芒，如同九幽地狱睁开的巨口，吞噬了视野中的一切。时间、空间、声音、乃至意识，都在那湮灭性的能量冲击下被撕扯、扭曲、粉碎。李白的最后感知，是后背传来的、如同被万丈山峦碾过的剧痛，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得令人牙酸，温热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流从喉头狂涌而出。世界在眼前急速褪色、崩塌，沉入冰冷死寂的深渊。
“李居士——！”
“李兄！！”
鉴真和吕真宾的嘶吼，玉奴微弱却撕心裂肺的哀鸣，利玛窦压抑的闷哼，还有那震耳欲聋、仿佛世界根基都在断裂的恐怖轰鸣…这些声音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遥远而模糊地传入李白正在飞速消散的意识中。他最后的念头，并非恐惧，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遗憾——证据…玉奴…终究…还是没能…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宏大、仿佛来自宇宙洪荒深处的禅唱，穿透了毁灭的轰鸣，如同定海神针般，狠狠钉入李白濒临溃散的识海！
是鉴真！
他怀抱气息奄奄的玉奴，面对那排山倒海、足以将钢铁都汽化的毁灭性能量风暴，面容沉静如古佛！紫金钵盂悬浮于他头顶，不再是柔和的佛光，而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金色恒星般的炽烈光芒！无数细密繁复、蕴含着佛门至高智慧的“卍”字真言符箓，如同金色的洪流，从钵盂中喷涌而出！瞬间交织、膨胀，化作一个巨大无比、凝练到极致的金色光茧，将李白、他自己、玉奴、以及死死护着两块暗金薄板的利玛窦和狼狈扑来的吕洞宾，一同包裹在内！
轰——！！！！
毁灭性的紫黑能量风暴狠狠撞在金色的光茧之上！
如同两颗星辰的碰撞！
整个崩塌中的地下石窟，在这一刻被彻底点亮！金色与紫黑疯狂地交织、湮灭、咆哮！坚硬的岩壁如同热蜡般融化、崩解！碎石在能量乱流中瞬间化为齑粉！金色光茧剧烈地波动、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表面流转的“卍”字符文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噗——！
鉴真身体剧震！一口金色的佛血如同喷泉般狂喷而出，溅落在怀中玉奴雪白的毛发上！他脸色瞬间金纸般惨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维持这最后的庇护所，对抗邪炉自爆的核心威能，几乎瞬间抽干了他所有的佛力与生命本源！光茧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大师！”吕洞宾目眦欲裂，看着鉴真嘴角不断溢出的金血，看着光茧外那末日般的景象，一股巨大的绝望攫住了他！
利玛窦死死护着怀中的金箔，冰冷的棕色眼瞳中也充满了惊骇，他清晰地“计算”出，这光茧最多再支撑三息！三息之后，便是粉身碎骨，形神俱灭！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浓重！
“喵…呜…”
就在这光茧即将彻底崩溃、毁灭风暴即将吞噬一切的千钧一发之际！
鉴真怀中，那被佛血沾染、气息微弱如游丝的玉奴，小小的身体，突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它紧闭的蓝金异瞳，猛地睁开！
没有虚弱，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威严到极致、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的漠然！
额间那道金色的裂痕，不再是黯淡的纹路，而是彻底地…张开了！
如同沉睡的太古神祇睁开了第三只眼！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金色光芒，从裂痕深处迸射而出！那光芒并不刺眼，却蕴含着一种凌驾于法则之上的、洞穿一切虚妄的伟力！
在玉奴这“第三只眼”睁开的瞬间，它眼中那濒临崩溃的金色光茧，那毁天灭地的紫黑能量风暴，那崩塌的空间乱流…所有的一切，在它那漠然的蓝金异瞳中，都褪去了狂暴的表象！它“看”到的，是无数条疯狂扭曲、代表毁灭的紫黑色能量乱流，以及一条条代表空间结构的、如同蛛网般正在寸寸断裂的灰白色“线”！
它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无数断裂“线”中，一条相对最粗壮、最坚韧的、通往未知方向的“线”！那是空间结构尚未完全塌陷的薄弱节点！是唯一的生路！
“喵——嗷——！！！”
玉奴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带着洪荒威严的尖锐长啸！啸声中不再有痛苦，只有一种主宰般的决断！它猛地从鉴真染血的怀抱中挣脱！小小的身躯悬浮在半空，额间金眼光芒大放！
它对着那条选定的空间“线”，伸出了那只未受伤的前爪！
没有风声，没有气爆！
只见那只雪白的猫爪，在挥出的瞬间，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爪尖之上，五道凝练到极致的金色爪芒，如同五柄开天辟地的神剑，带着一种切割法则的锋锐，精准无比地划过那条代表空间结构的灰白“线”！
嗤啦——！！！
一声仿佛布帛被撕裂、又似琉璃被划开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奇异声响！
在玉奴猫爪划过之处，空间…裂开了！
一道漆黑、深邃、边缘流淌着金色电芒的裂缝，如同巨兽狰狞的嘴巴，凭空出现在即将崩溃的金色光茧前方！裂缝内部，是光怪陆离、飞速流转的混沌色彩，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吸力和未知的气息！
空间裂缝！
玉奴竟以它那神秘莫测的第三只眼和觉醒的利爪，强行撕裂了空间！开辟出了一条逃生的通道！
“走！！！”玉奴的意念，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光茧内每一个人的脑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没有半分犹豫！
鉴真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神采，用尽残存的佛力，猛地将金色光茧连同里面的人，狠狠推向那道流淌着金芒的空间裂缝！
“小祖宗！等等我！”吕洞宾怪叫着，连滚带爬地跟着光茧撞向裂缝！
利玛窦抱着金箔，眼神决绝，紧随其后！
李白昏迷的身体，被光茧裹挟着，第一个没入那深邃的黑暗之中！
就在光茧彻底没入空间裂缝的刹那！
轰隆隆——！！！
那庞大的邪炉终于彻底崩解！积蓄的所有邪能再无束缚，如同被点燃的星核，轰然爆发！毁灭性的紫黑色光芒瞬间吞噬了整个地下石窟！阿史那承庆的狂笑、铁昆的咆哮、干瘦胡人最后的怨毒诅咒…所有的一切，都被这最后的湮灭之光彻底抹去！
空间裂缝在恐怖的能量冲击下剧烈波动、扭曲，边缘的金色电芒疯狂闪烁，眼看就要崩塌！
玉奴小小的身影悬浮在裂缝入口，额间金眼光芒炽烈，它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毁灭的源头，蓝金异瞳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漠然。随即，它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瞬间没入即将闭合的空间裂缝！
嗤——！
空间裂缝如同受伤的巨兽，在毁灭风暴的冲击下，猛地向内坍缩、闭合！只留下一道细微的、如同闪电般的空间涟漪，在彻底化为虚无的爆炸中心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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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潮湿。带着浓重河泥和腐烂水草的气息。
意识如同沉在万丈冰海之底，沉重而麻木。每一次试图挣扎着上浮，都被刺骨的寒意和撕裂般的剧痛狠狠拽回深渊。骨骼仿佛寸寸碎裂，五脏六腑如同被放在石磨上反复碾压。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喉咙深处不断涌上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芒刺破了黑暗。还有…水滴落在石板上的滴答声。
李白艰难地、如同生锈的铰链般，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而晃动。映入眼帘的，是低矮、布满霉斑和湿漉漉水渍的石质穹顶。一盏昏暗的油灯挂在角落，豆大的火苗跳跃着，将扭曲的影子投在潮湿的墙壁上。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血腥味，还有那股熟悉的、属于护城河淤泥的腐败气息。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上，身上盖着一件半旧的、带着浓郁脂粉香的胡姬舞衣。稍微动一下手指，全身便传来钻心的剧痛，让他闷哼出声。
“咳咳…醒了？”一个沙哑中带着惊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李白艰难地转动眼珠。只见吕洞宾靠坐在对面的石墙根下，脸色灰败，道袍破烂不堪，沾满了污泥和干涸的血迹。他的一条胳膊用撕下来的布条吊着，显然也受了不轻的伤。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用一把豁了口的破勺子，从一个缺了边的陶罐里舀着黑乎乎的药汁。
“老吕…”李白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喉咙火烧火燎。
“哎哟我的李大爷！您可算醒了！”吕洞宾激动地差点把药罐打翻，连滚带爬地凑过来，脸上又是庆幸又是后怕，“您都昏迷三天了！吓死贫道了！还以为您要去跟阎王爷斗酒呢！”
三天？李白心中一沉。他挣扎着想坐起，却被吕洞宾死死按住。
“别动别动！您这身子骨，现在比刚出锅的豆腐还脆！”吕洞宾连忙道，“肋骨断了三根，内腑移位出血，经脉更是乱得跟老吕我炸过的丹炉一样！要不是鉴真大师拼着最后一点佛力给您吊住心脉，又有利玛窦那洋和尚鼓捣出来的稀奇古怪药水…您这会儿早凉透了！”
“玉奴…大师…利玛窦…”李白急切地问，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剧痛。
“都没事！都没事！”吕洞宾连忙安抚，“玉奴小祖宗就在您旁边睡着呢，就是脱力了，看着比您还安稳点。鉴真大师佛力透支，伤了本源，正在隔壁石室打坐调息。利玛窦那家伙命硬，就蹭破了点皮，这会儿正抱着那两块金疙瘩，跟鉴真大师琢磨呢。”
顺着吕洞宾的目光，李白这才看到，在他身旁的干草堆里，玉奴正蜷缩成一团，盖着一小块干净的软布，睡得正沉。它雪白的毛发己经清洗干净，额间那道裂痕重新闭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金痕，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虽然依旧虚弱，但气息平稳悠长。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后怕和庆幸的暖流，涌上李白心头。都活着…真好。
“这里是…？”他环顾这阴冷潮湿的石室，空气中熟悉的腐败水汽让他有了猜测。
“嘿，您猜对了！”吕洞宾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狡黠，“护城河底下！就是当初水鬼阿依莎姑娘闹罢工那个废弃水闸阀室！那位胡姬阿依娜姑娘，可真是义气！见我们几个半死不活地从河里冒出来（玉奴那空间裂缝出口居然开在河底淤泥里！差点没憋死我们！），二话不说就把我们藏这儿了！还送药送吃的！啧啧，比某些秃驴强多了！”
胡姬阿依娜…李白脑海中闪过那个在第一章鼻涕眼泪糊了他一脸追债的倔强身影。世事难料。
“金驼坊…后来如何？”李白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吕洞宾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惊悸和愤怒：“炸了！全塌了！地面上都陷下去一个大坑！动静大得半个长安城都惊动了！万年县衙和京兆尹府的人把那里围得水泄不通，挖了一天一夜，屁都没挖出来！全埋得死死的！阿史那承庆那狗东西…估计是死透了！就是可惜了…没抓到他活口！”
死了？李白眉头紧锁。以阿史那承庆的狡诈和身边铁昆的实力，真的会毫无防备地葬身在自己布置的邪炉之下？一丝疑虑如同毒蛇，悄然爬上心头。
就在这时，石室角落那扇简陋的木门被推开。利玛窦端着一个粗糙的木碗走了进来，碗里是黑乎乎的药汁。他棕色的眼睛下带着浓重的黑眼圈，但眼神依旧锐利冷静。看到李白醒来，他点了点头，将药碗递给吕洞宾。
“李，醒了就好。药，趁热。”他的唐语依旧生硬。
“那两块…金箔…”李白看向利玛窦。
利玛窦眼中立刻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如同科学家发现了新大陆。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两块暗金色的薄板。薄板边缘有些焦黑卷曲，显然在石龛火焰中受了损伤，但主体部分完好。上面蚀刻着极其复杂、精密、充满几何美感的纹路和大量扭曲的粟特文字，闪烁着微弱的金属光泽。
“阵图核心。”利玛窦指着金箔，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能量转化矩阵！极其精妙！远超我的认知！它揭示了那邪炉如何将‘愿力’、‘精神力’甚至‘生命力’等不同源能量，通过鬼枯藤和安息茴香作为介质，进行提纯、转化、压缩…最终输出为一种高纯度的、具有强烈侵蚀性和破坏性的…‘邪能’！”
他翻过其中一块金箔，指着背面一角蚀刻的一幅极其微小的、如同星图般的图案。图案中央，并非长安，也非范阳，而是一座…被群山环抱的、巨大的、如同钢铁巨兽般的关隘轮廓！旁边用粟特文标注着一个名字——
“潼关？！”吕洞宾凑过去看了一眼，失声惊呼，“安禄山那老贼的老巢在范阳，他收集这么多邪能，目标却是潼关？！”
潼关！天下雄关！扼守关中通往中原的咽喉！帝国命脉所在！
李白瞳孔骤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安禄山！他耗费如此心机，在长安城内外布下“香火税”邪阵，收集巨量混合能量，最终目标…竟是潼关！他想干什么？用这邪能轰开潼关天险？！还是…制造某种能瞬间瘫痪甚至毁灭这座雄关的恐怖邪器？！
“喵…”似乎感应到李白剧烈的情绪波动，沉睡的玉奴轻轻动了动，发出一声梦呓般的轻哼。
“不止如此。”利玛窦的声音更加冰冷，他指着金箔上另一处蚀刻的、极其复杂的能量回路节点，“这里…有一个预留的、规模远超其他节点的‘能量注入接口’。看其结构…似乎并非为邪炉自身设计，而是…为了连接某种更庞大、更恐怖的…‘接收端’！”
接收端？！
李白和吕洞宾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难道…潼关本身…就是安禄山预设的那个最终接收邪能的…恐怖“兵器”？！或者说，他要在潼关…进行一个需要海量邪能驱动的…毁灭性仪式？！
“必须…立刻…警告潼关守将…”李白挣扎着想要起身，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警告？拿什么警告？”吕洞宾哭丧着脸，“就凭这两块鬼画符？谁会信？说阿史那承庆在长安地下搞了个大炉子想炸潼关？证据呢？人都炸成灰了！再说您现在这模样，能走到门口就不错了！”
利玛窦也沉默地收起金箔。科学需要实证。仅凭这两块受损的金箔和他们的“一面之词”，在朝堂和军府眼中，无异于天方夜谭。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悄然弥漫在这阴冷的河底石室。
就在这时！
咚咚咚！
头顶的石板，传来一阵急促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三长两短！这是胡姬阿依娜与他们约定的暗号！代表…有紧急情况！
吕洞宾脸色一变，立刻凑到石室角落一根通向地面的、伪装成废弃排水管的铜管旁倾听。
片刻，他脸色煞白地抬起头，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阿依娜说…刚刚有几个万年县衙的‘差爷’，拿着京兆尹府的公文，以搜查‘金驼坊爆炸案逃犯’为名，正在大肆盘查西市所有胡商铺面！重点…就是她的酒肆！而且…领头的人袖口上…绣着一个很小的…狼头图案！”
狼头图案！
李白脑中瞬间闪过金驼坊大厅里，那些凶悍的胡人武士皮甲上不起眼的标志！阿史那承庆手下死士的标记！
搜查逃犯是假！
追杀灭口、夺回金箔是真！
阿史那承庆…果然没死！或者说，他背后的势力，反应快得超乎想象！杀戮的阴影，己然追到了这护城河底！
冰冷的杀机，如同毒蛇的信子，再次舔舐上每个人的脖颈。石室内，只剩下油灯噼啪的轻响和众人沉重的呼吸。玉奴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动，额间的金痕闪过一丝微弱的警觉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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