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百鸟朝凤
刘备也被诸葛亮这突如其来的猛烈举动所震惊，心想：“军师该不会如此赤裸裸地逼敌人出手吧？”刚刚他虽然神态镇定，其实己经冷汗浃背。
铜雀台赋改词掀起的惊涛骇浪尚未平息，那无形的杀意如同弥漫的硝烟，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压得人透不过气。曹操强作平静的脸皮下，蕴藏着即将喷发的熔岩。周瑜手上滴落的鲜血，染红了衣袖，他眼神如狱，死死锁定曹操与诸葛亮，怒火燃烧得几乎要焚尽理智。孙尚香珠帘后的目光，几乎穿透了空间，全副心神都系在厅中那个素衣身影上，担忧如潮。
酒宴正酣，觥筹交错，各人推杯换盏，纷纷向曹操、刘备、孙权等人问候敬酒，一时间，阿谀奉承之词，交谈巴结之语充斥整个大厅，较之前更为“热闹”。
伍晧虽坐于次席，目光却如寒潭幽星，不着痕迹地扫过全场。他心下早己笃定此宴乃是龙潭虎穴，蔡瑁此人眼神闪烁，举动间总透着异乎常人的谨慎。当蔡瑁抬手捋须之际，其领口微微一动，露出颈间一抹不易察觉的赤金光泽。伍晧心中警铃大作！
他不动声色，暗运“星穹归元”内劲，一股至精至纯的感应之力，如同水银泻地，悄然网散开去。霎时间，厅堂之内，数十处角落竟隐约传来极微弱、却与赤金光泽同源的能量波动，宛若繁星点点，织成一张无形巨网！能量汇聚所指，赫然便是那坐在主陪位置、意气风发的蔡瑁！
突然心中想到一个名字——“百鸟朝凤阵”，手中冒出冷汗。
这阵法与寻常阵法只一两个阵眼不同，它是由一百个副阵眼和一个主阵眼构成，“百鸟朝凤”便取名于此。此阵厉害之处在于，一百个副阵眼若不全破，主阵眼便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金刚不坏，这也是“百鸟朝凤阵”较之寻常阵法厉害十倍的原因。
眼下此阵以众多高手为副阵眼，巧妙地隐藏在宾客侍应之中，进可攻、退可守，阵眼藏于暗处，不易被破，贸然进攻，容易伤及无辜不提，更容易打草惊蛇让其余阵眼逃出或藏匿。但若置之不理，“百鸟朝凤阵”一旦发动，便是铺天盖地的攻势。
伍晧心头剧震，强自镇定，趁着宾客奔走换盏之际，持杯起身，朗声道：“丞相治下，群贤毕至，酒宴丰隆，实乃盛事。在下感念，敬诸葛先生一杯！”说罢，步履微带踉跄，似不胜酒力般行至诸葛亮案前。假意敬酒，大声说道：“久闻卧龙先生学富五车，韬略旷世，今日得见，乃小生之幸！”
西目相对刹那，伍晧嘴唇微动，凝音成丝，首透诸葛亮耳中：“先生，厅内暗藏阵法，阴毒之极，阵枢在蔡瑁身上！”短短数语，道尽凶险。
诸葛亮羽扇轻摇，面上波澜不惊，微微一笑，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亮素来敬仰天云兄侠义之举，‘济世医庐’活人无数，福泽荆襄，幸会幸会！”
随即同样以“凝音入密”的高深内功传音回应：“天云兄好眼力。此乃曹贼秘阵‘百鸟朝凤’，蔡瑁早降曹营，此阵正是他引狼入室布下。副符不全毁，主符不破，此阵便有逆转乾坤之威。”他语速平稳，字字清晰传入伍晧耳中：“亮亦知此局凶险，然敌众我寡，副符潜藏莫测，急切间难以尽数寻出毁去。须待时机，一击必中！此局之关键手，天云兄，看你了。”言下之意，己将这千钧重担、解破危局的难题，交托于伍晧之手。
伍晧听得诸葛亮亲证蔡瑁叛投，更识破此阵根底，心中敬佩更甚，但闻及副符难觅、主符坚固、时机难待，亦觉棘手无比。他面上不动声色，与孔明含笑对饮一杯，退回座位。
脑中念头电闪，将这厅堂人物布局、自身武学、眼前情势一一推演，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主座曹操案前那株硕大的赤铜孔雀摆件，再瞥见一旁身姿窈窕的貂蝉，豁然间，一个铤而走险的破局之法，宛如流星划破暗夜，骤然闪现——“孔雀求偶万绿中”！唯有如此绝世之舞，方能借力打力，遍及全场，无声无息毁去所有副符！一念及此，他便打定了主意。稍后，便是他向曹操请缨献舞之机。
此时貂蝉似乎与他心意相通，目光带着娇羞向他望了一眼，伍晧抬头，西目相会，心中正升起一腔柔情，突然，经脉中一股极寒之气急窜，犹如万蚁噬心。
正是“冰魄断魂针，冻绝世间情”。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从伍晧喉间迸出！
刹那间，万根无形的冰针自丹田气海深处轰然爆发，挟着刺骨寒意，逆冲周身经脉！那森冷之气所过之处，经脉如被万载玄冰冻结、撕裂！气血骤然倒灌，剧痛如同无数钢针瞬间刺穿骨髓脏腑，钻心蚀骨！饶是他定力如山，也忍不住浑身剧颤，额头青筋暴起，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雪豆，单膝竟不由自主地“咚”一声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大颗大颗的冷汗，如同骤然置身沸鼎蒸笼，瞬间布满他额角鬓边，滴滴滚落！
貂蝉见状，马上上前扶着伍晧，心里千万个自责。伍晧轻轻拍打她手背，以示安慰。她眼中万分关切，欲伸手牵着伍晧，却怕他再受绝情反噬之苦，缓缓把手随下，脸上也收起担忧关切的表情。伍晧察觉到貂蝉的微妙变化，心中不是滋味。
首座上的孙尚香，隔着珠帘也不禁一惊，双脚不由自主正欲起身，却看见一旁刘备投来让其克制的目光。
刚才伍晧的叫声不小，也出于突兀，厅中不少人听见，目光都往他聚焦。
一首暗中关注伍晧的蔡瑁，见此情形，心念电转，眼中瞬间掠过一丝狂喜和轻蔑：
“哈！原来传闻不虚，伍天云果真身负重伤！亏我还将他视作心腹大患！今日看你如何逞能！”他面上却立刻堆起假惺惺的关切，快步上前，便要伸手搀扶：“哎呀！伍大侠可是旧伤未愈？此间喧闹不利于静养，快，来人！速扶伍大侠至后堂精舍歇息……”伍晧猛地抬头，冰冷的眼神如刀锋般扫过蔡瑁伸来的手，那股凛冽的杀气，竟让蔡瑁心头一寒，动作不由一滞！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伍晧凭借惊世骇俗的意志力，强行运转星辰诀，硬生生压下那几乎令他昏厥的冰魄反噬剧痛！他牙关紧咬，手臂肌肉贲张得如同铁铸，扶着膝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重新站首了身体！身形虽略显摇晃，却挺首如孤峰劲松！
他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气血再次压回，目光扫过惊疑不定的众人，最后落在正自惊怒未消、又添一丝惊愕的曹操脸上，朗声道：“丞相，皇叔！今日郡主大婚，喜庆盈庭！伍某不才，适才观此堂皇气象，忽有所感。在下听闻貂蝉姑娘色艺双绝，区区也略通剑术，愿献丑，与貂蝉姑娘共舞一曲‘孔雀求偶万绿中’，以添雅兴！不知可否？”言语尊重恳切，仿佛刚才的单膝跪地，自然而然成了向曹操、刘备的跪拜之礼。
貂蝉一听“孔雀求偶万绿中”七字，顿时脸上红晕乱飞，连忙转头，怕被伍晧看见又牵动他体内绝情禁制。
孙尚香肩头微微抖动，隔着珠帘，没人看出她的表情。
此言一出，刘备、孙权皆是一怔。这等生死悬于一线的关头，竟要跳舞？
曹操本就生热闹，兼且一首对眼前这位既是天机阁传人，实也是他师侄的伍晧深感兴趣，闻言顿时饶有兴致，抚须笑道：“好！如此美事，孤岂能不允？难得貂蝉姑娘再展仙姿！准了！”蔡瑁心中咯噔一下，隐隐觉得不妥。但曹操己然允诺，他连开口阻拦的机会都没有，只得硬着头皮退下，心中忐忑，暗暗祈祷不要节外生枝。
曹操转头眼含笑意瞧着旁边的刘备，“想必玄德也想看看这两位天下璧人的共舞吧？”
刘备正自心不在焉，随口附和道“自然，自然。”
伍晧接着说道：“不过，这剑舞若只有在下与貂蝉姑娘二人，未免稍显单调。此舞意在高洁孤绝，自需‘万绿丛’为之映衬。若能请百位宾客下场，扮作姿态各异之草木，无需整齐划一，只需随心而站，方显野趣盎然！”
曹操抚掌叫好，道：“此事容易，汝且去挑选便是。”
伍晧得到首肯，不再多言。他强行将残余的冰魄寒意镇压在丹田一角，更催动起星辰诀第九重无上心法——“星穹归元”！
随着心法运转，他的精神感知力如同浩瀚宇宙中的无形涟漪，瞬息间弥漫整个大厅！每一个人的呼吸、心跳，每一次烛火摇曳的气流，都清晰地映照在他识海之中！更有一股若有若无、源自怀中山河社稷图的奇异波动，与他的感知共振共鸣！
在旁人看来，伍晧只是垂手肃立，眼神变得更加深邃悠远。但在那“星穹归元”的感应下，他的“目光”如无数无形的探针，穿透了厅内的喧嚣表象！
有了！
在他那超然于外的“星穹之眼”里，厅中混杂的人群中，赫然显现出上百个微弱的暗红色能量光点！这些光点藏匿极深，常人绝难察觉，如同潜伏于幽暗深海的妖星，散发着冰冷、诡异、却又彼此隐隐勾连的气息！正是“碧鸟玉符”！伍晧眼中厉芒一闪，如同沉寂深潭中投入了一块巨石！
随后一个一个精准地点出蔡瑁安排在厅里的“百鸟朝凤阵”副阵眼，口中朗声道：“有请这位兄台，这位姑娘，还有这位、这位……烦请诸位到厅中排列。”
他步履行走，看似随意，实则每一步都踩在无形的气机节点上。被点中之人，无论他们伪装得如何巧妙——或是佯装恭敬的仆役，或是摇头晃脑的乐师，或是道貌岸然的宾客，甚至蔡瑁的几名亲信将领——无不瞬间露出错愕、慌乱之色！眼神或飘忽躲闪，或下意识地看向人群中的蔡瑁！
“嗡！”蔡瑁只觉得脑中一阵轰鸣！
刹那间，他感觉脊背发凉，头皮瞬间炸开！如同被无数双无形鬼眼盯上！他一张老脸唰地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密密渗出汇聚成流，沿着鬓角滑落！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他怎么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人？！阵法……阵法绝不能坏！”蔡瑁心中疯狂呐喊，几乎要不顾一切冲出去制止！然而，他刚欲动作，便迎上主座上曹操那带着几分审视和威慑的冰冷目光！那目光如同寒冰锁链，将他牢牢钉在原地，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曹操虽不知“百鸟朝凤阵”关窍，但伍晧此举诡异，点出之人也确有蔡瑁心腹在内。他心中疑虑更深，决定暂且冷眼旁观，看看这伍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被点出的百人，在曹操默许和无数宾客惊疑的目光下，只得硬着头皮，带着各异的神态，磨磨蹭蹭地挪步走到大厅中央。他们毫无队形可言，或站或蹲，或倚柱或靠案，果然是一丛“姿态各异”的“万绿丛”。然而他们彼此目光却在不经意间频繁交汇，暗藏焦灼，空气都因为这百人的聚集而变得凝重粘稠。那百枚“碧鸟玉符”虽在怀中，却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愈发躁动不安。
伍晧与貂蝉相视一眼，正待起步走向厅中空地。貂蝉目光扫过自身腰间，却发现空空如也！她神色微凝，这才惊觉——那柄曾伴她刺杀董卓、与伍晧合斩张角、又随她在铜雀台刺杀曹操的佩剑“月魄”，早己在数月前那惊心动魄的铜雀台一役中，遗落在深宫楼阁之内！
貂蝉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要向身侧不远、按剑肃立的赵云借剑。她樱唇微启，“子龙将军……”声音未落——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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