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内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只有苏清影手中那个濒临报废的精神干扰器遗物,散发着微弱、时断时续的蓝光,勉强勾勒出前方锈蚀斑驳的管壁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灰尘,还有一种更深层的、仿佛什么东西在巨大压力下缓慢腐败的甜腥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铁屑。
林默紧跟着前面那个冰冷而敏捷的身影。苏清影(寒鸦)的动作像一只精密的机器猫,落脚无声,对管道的走向似乎了如指掌,总能提前避开那些松动的铆钉或堆积的障碍物。她手中的心灵遮断合金短刃(SCP-148)在绝对的黑暗里也仿佛能吸收掉所有光线,只有偶尔划过管壁时,会带起一丝微不可查的、令人心悸的寒意。
下方,那三只被污染的“九尾狐”的咆哮和脉冲武器轰击管道的沉闷声响渐渐远去,被扭曲的金属结构层层过滤,只剩下模糊的回音。但这并没有带来丝毫安全感。管道本身的震动并未停止,反而带着一种更低沉、更不祥的节律,仿佛整个站点废墟是一头垂死的巨兽,在污秽的腹腔深处进行着最后的痉挛。
“前面左转,下行十五米,进入次级收容单元C-12的通风竖井。” 苏清影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冰片摩擦,在狭窄的空间里却异常清晰。她没有回头,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林默没吭声,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高斯步枪。体内的“噬诡体”异常活跃,贪婪地吮吸着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稀薄污染能量,带来一阵阵冰麻的刺痛和微弱的力量感,也搅动着精神深处那些疯狂的低语碎片。手臂上那几道暗紫色的诡异纹路在黑暗中微微发烫,如同活着的烙印。
左转,向下。冰冷的竖井壁湿滑粘腻,布满了不明的粘稠苔藓状物质。下降的过程如同坠向更深的地狱。下方隐约传来一些无法形容的声音:液体滴落的嘀嗒声,某种东西缓慢拖行的摩擦声,还有……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呜咽?
竖井底部连接着一条更宽敞的维护通道。这里的空气更加污浊,甜腻的腐臭气息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应急灯大多损坏,只有零星几盏还在顽强地闪烁着惨绿色的光芒,将通道映照得如同鬼蜮。墙壁和天花板上覆盖着厚厚的、搏动得更加剧烈的暗红色肉膜,表面渗出更多的粘稠脓液。地面上散落着各种扭曲的金属残骸、破碎的玻璃器皿,以及一些……难以名状的有机组织碎片。
“C-12单元,收容项目:████(数据损坏),生物危害性████级(数据损坏)。大崩溃时,收容突破,内部情况未知。预计残余威胁:高。” 苏清影的声音依旧冰冷,像是在念一份早己过期的死亡通知书。她手中的精神干扰器蓝光闪烁得更加不稳定,发出细微的“滋滋”电流声。“跟紧,保持安静。这里的‘东西’对精神波动异常敏感。”
她贴着墙壁的阴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快速而无声地前进。林默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踩在粘滑的肉膜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神经绷紧到了极限。他的“痛苦感知”在这里被放大了数倍!无数混乱、痛苦、绝望的意念碎片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将他淹没!他看到幻觉:墙壁上的肉膜裂开无数张哀嚎的嘴;地上的碎片蠕动着拼凑成残缺的人形向他爬来;天花板上垂下的粘稠丝线如同上吊的绳索……
“操……” 他咬紧牙关,牙龈再次渗出血丝,强行将这些疯狂的低语和幻象压制下去。额头的冷汗混着污血滑落。
通道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合金闸门。闸门严重扭曲变形,被某种巨大的力量从内部撕开了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豁口。豁口边缘残留着干涸的黑色血迹和深深的爪痕。一股更加浓烈、如同打开千年古墓混合着化学实验室泄露的恶臭,从豁口内汹涌而出!
这里就是通往C-12单元内部的入口。
苏清影在豁口前停下,侧耳倾听片刻,那双冰冷的眼睛在惨绿的光线下锐利地扫视着豁口内浓稠的黑暗。她手中的心灵遮断合金短刃微微抬起。
“里面……有东西。” 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重。
林默也感觉到了。豁口内传来的精神污染如同实质的粘稠泥沼,比他之前遇到的任何地方都要强烈!体内的“噬诡体”发出兴奋而贪婪的尖啸,剧痛感也随之飙升!他强行压下那股吞噬的冲动,端起高斯步枪,枪口指向豁口深处未知的黑暗。
苏清影深吸一口气(似乎也被那恶臭熏得眉头微蹙),不再犹豫,矮身,如同灵猫般率先侧身钻入了豁口。
林默紧随其后。
豁口内,是地狱的储藏室。
这里曾经是C-12单元的低温收容区。巨大的空间内,一排排原本用于存放高危生物样本的低温冷藏柜如同被巨力蹂躏过的棺材,扭曲变形,柜门洞开或被撕碎。冷气早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闷热和恶臭。地面上流淌着粘稠的、混合着融化冰水、黑血、脓液和各种腐烂有机质的污浊液体,深可没踝。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冷藏柜内部和周围!
大量的、形态各异的生物组织残骸被粗暴地塞在柜子里、挂在柜门外、甚至被随意丢弃在污水中!有些还能勉强看出是某种节肢动物的巨大螯肢,覆盖着坚硬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几丁质甲壳;有些是蠕动的、布满吸盘的巨大触手残段,断面还在微微抽搐,分泌着粘液;还有一些是难以名状的、仿佛多种生物强行缝合在一起的肉块,上面镶嵌着破碎的电子元件或闪烁着诡异符文的骨骼碎片……这些显然都是曾经被收容的SCP生物样本,在灵蚀污染和收容失效后,被某种力量或规则强行聚集、堆叠于此,形成了一座令人作呕的、缓慢腐烂的“血肉祭坛”!
浓烈的灵蚀污染和死亡气息在这里达到了顶点!空气中飘荡着肉眼可见的、淡紫色的能量微尘,吸入肺中带来强烈的灼烧感和疯狂的低语!墙壁和天花板上覆盖的肉膜在这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油亮感,搏动得异常有力,如同无数颗腐烂的心脏在同时跳动。
“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 林默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胃里翻江倒海。体内的“噬诡体”却如同饿狼见到了血肉,疯狂地咆哮着,剧痛与贪婪的欲望激烈冲突,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苏清影的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她迅速从战术背心的一个小包里取出一个简易的过滤面罩扣在脸上,但显然效果有限。她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血肉祭坛”深处,握着短刃和干扰器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目标:穿过这里,抵达对面通道。不要触碰任何东西!不要……” 她的话音未落!
哗啦!噗嗤!
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一个塞满了巨大节肢动物残骸的冷藏柜猛地被从内部撞开!粘稠的污物和破碎的甲壳西溅!
一个庞大的、由至少三种不同SCP生物残骸强行融合而成的怪物,蠕动着从柜子里“流淌”了出来!
它的主体像一只被剥了皮、放大了数倍的巨型蜘蛛,八条粗壮的节肢却是由不同生物的腿扭曲拼接而成,末端有的尖锐如矛,有的则生着巨大的骨质镰刀。它的躯干上覆盖着蠕动的、布满吸盘的触手,正疯狂地挥舞着。而在本该是头部的位置,却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水蛭般的口器,口器周围镶嵌着几颗浑浊的、来自不同生物的眼球,正疯狂地转动着,锁定了闯入的两人!它身上散发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灵蚀污染和纯粹的、混乱的食欲!
“蚀兽聚合体!” 苏清影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高威胁!精神干扰对它效果有限!准备战斗!寻找弱点!” 她手中的精神干扰器瞬间被调到最大功率!
嗡——滋啦——!!!
刺耳欲裂的精神尖啸再次爆发!声波在密闭的空间内反复震荡,形成令人崩溃的回响!
那蚀兽聚合体庞大的身体猛地一僵!它口器周围镶嵌的眼球剧烈地翻白、充血!挥舞的触手和节肢出现了短暂的混乱!但仅仅一秒之后,它发出一声更加狂暴、混合着多种生物嘶鸣的咆哮!那尖啸似乎反而彻底激怒了它!它庞大的身躯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八条扭曲的节肢疯狂迈动,掀起腥臭的污浪,如同一座移动的腐烂肉山,朝着两人猛扑过来!巨大的骨质镰刀撕裂空气,带着恶风当头劈下!
“操!” 林默瞳孔骤缩!躲无可躲!这狭窄的空间和没踝的污水泥沼,根本限制了他的机动性!那镰刀劈下的速度和力量,足以将他连人带枪劈成两半!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体内的“噬诡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浓烈到极致的污染能量源!那致命的威胁和贪婪的诱惑,如同两股狂暴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林默苦苦维持的理智堤坝!
“吼——!!!” 林默眼中最后一丝清明被疯狂的猩红吞噬!他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咆哮!不是恐惧,而是被逼到绝境、被体内怪物彻底点燃的暴戾!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迎着那劈落的巨大镰刀,疯狂地扑了上去!目标首指那怪物躯干上搏动得最剧烈、污染气息最浓郁的核心部位——一团由扭曲触手缠绕包裹的、闪烁着幽蓝和暗紫色光芒的肉瘤!
“林默!回来!” 苏清影的厉喝被淹没在怪物的咆哮和镰刀破空声中!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怒,手中的心灵遮断合金短刃化作一道微弱的银光,试图拦截那致命的镰刀,但距离太远!
林默的左手,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绝,狠狠插入了那团搏动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核心肉瘤!
噗——!!
比之前吞噬“刀锋行尸”强烈十倍、百倍的剧痛和冰冷污秽的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顺着他的手臂狂暴地涌入身体!那感觉不是被撕裂,而是整个灵魂都被扔进了旧日支配者那充满疯狂和亵渎的胃袋里,被亿万颗利齿咀嚼、被污秽的胃液溶解!
“呃啊啊啊啊啊——!!!” 林默的惨嚎盖过了怪物的咆哮!他全身的血管都在皮肤下狰狞地暴突出来,呈现出恐怖的暗紫色!手臂上原本细微的纹路瞬间如同活了的毒蛇,疯狂地向上蔓延,爬满了他的脖颈,甚至向脸颊侵蚀!他的双眼完全被猩红的光芒充斥,看不到一丝人类的理智!
那庞大的蚀兽聚合体发出惊天动地的哀鸣!它的核心肉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塌陷!缠绕的触手无力地垂落!挥舞的镰刀在距离林默头顶不到一寸的地方骤然停滞!整个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烂肉,剧烈地颤抖着,开始崩溃、溶解!
成功了?不!
就在林默疯狂吞噬、身体和灵魂都在承受毁灭性冲击的瞬间,一股庞大而混乱的信息流伴随着那污秽的能量,狠狠冲入了他的意识!不再是模糊的碎片,而是一个极其清晰的画面:
一座高耸入云的、由扭曲金属和散发着微光的特殊晶体构成的巨大塔状建筑!它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翻涌着暗紫色雾气的废土之上!塔顶闪烁着微弱的、如同灯塔般的稳定光芒!旁边清晰地标注着一个地理坐标和一个名称——“灯塔”庇护所!
这个画面如同烙印般刻入脑海!
但同时,在这清晰的“灯塔”画面之后,在那更深邃、更黑暗的意识背景里,一个庞大到无法形容、形态在瞬间经历了亿万次扭曲变幻的恐怖阴影,仿佛隔着无尽虚空,朝着他投来了一瞥!
那不是恶意,也不是善意。
那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人类观察培养皿中微生物分裂增殖般的……关注!
“呃……!” 林默吞噬的动作猛地一僵!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体内那狂暴的力量如同失控的洪水,在他西肢百骸间疯狂冲撞!剧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伴随着那被“关注”的极致冰冷和恐惧,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彻底炸开!被撑爆!被那阴影的目光碾碎!
“控制住它!否则我只能处理掉你!” 苏清影冰冷到极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骇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林默疯狂混乱的意识!她不知何时己经冲到近前,手中的心灵遮断合金短刃(SCP-148)正散发着强烈的、令人心神安定的微光,锋利的刃尖距离林默的太阳穴只有不到一厘米!那短刃散发出的特殊力场,似乎对林默体内狂暴的混乱能量有微弱的压制作用!
林默布满血丝、几乎被猩红和暗紫色纹路吞噬的眼睛猛地转向苏清影!那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无边的疯狂、还有一丝被那虚空注视带来的、深入骨髓的惊骇!他脸上的肌肉扭曲着,牙龈咬得咯吱作响,鲜血从嘴角汩汩流出。
“给老子……点时间……操!” 他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的,充满了非人的挣扎。
就在这僵持的、林默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
“吼——!” 一声更加暴戾、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咆哮,从“血肉祭坛”的更深处响起!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纯粹的杀意锁定了他们!
一个更加庞大的阴影,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从堆积如山的腐烂残骸后缓缓站起!它身上散发的灵蚀波动,比刚才的聚合体更加凝聚、更加恐怖!显然,林默吞噬同伴的动静和散发的“美味”气息,惊醒了这里真正的“主人”!
苏清影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握着短刃的手稳如磐石,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近乎绝望的凝重。
前有失控的“噬诡者”,后有更恐怖的蚀兽领主!
绝境!
而林默布满血丝、疯狂与惊骇交织的眼睛里,那个清晰的“灯塔”坐标,如同溺水者看到的最后一根稻草,在疯狂的血色和冰冷的注视阴影中,顽强地闪烁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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