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无边的、刺骨的冰冷。
还有令人窒息的黑暗和胸腔里火辣辣的剧痛。
秦筝的意识如同沉在万丈冰渊底部的石子,被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暖意一点点拉扯着,艰难地向上浮升。那暖意的源头,紧贴着她的心口——是那枚点翠绒花的花心琉璃镜片。
“咳!咳咳咳!” 肺部的积水混合着泥沙猛地呛咳出来,秦筝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冷的、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铁床上,身上盖着粗糙的薄毯。手腕和脚踝处传来金属的冰凉和束缚感——是手铐和脚镣,沉重的链条连接在床腿上。
光线昏暗。这是一个狭小、密闭、墙壁刷着惨白涂料的房间。唯一的铁门紧闭,门上有一个小小的、装着强化玻璃的观察窗。没有窗户。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铁锈和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高频电子仪器运行时发出的臭氧味**。
“鉴枢科…” 秦筝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没死,但落入了比江底更可怕的境地。潜水钟灌水后的记忆一片模糊,只记得巨大的冲击、冰冷的吞噬,以及最后镜胚那微弱的闪烁和阿强哥可能遭遇的不测。
她艰难地动了动唯一还算自由的手指,摸向胸口。点翠绒花还在!被仔细地塞进了工装内袋。冰凉的镜片紧贴着皮肤,那股暖意正是由此而来,仿佛在无声地安抚着她濒临崩溃的神经。
就在这时,铁门“哐当”一声被推开。
走进来两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笔挺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审视解剖般的冷漠。他手里拿着一个硬壳文件夹和一个…**覆盖着黑色绝缘皮、连着细长探针的金属仪器**。
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人,表情严肃,手里端着一个金属托盘,上面放着注射器、几个装着不同颜色液体的试管,以及几片连接着导线的电极贴片。
“秦筝,女,十八岁,无业,户籍虹口区…” 中山装男人翻开文件夹,声音平板无波,像是在宣读一份货物清单,“…七·七后受雇于工务局临时清理海关残钟。三日前,以评估桥墩锈蚀为名,私自使用未经报备、存在重大安全隐患的淘汰潜水钟,于外白渡桥水域非法潜水,导致‘申鉴枢07’号公务船在执行任务期间遭遇不明能量冲击,船体严重损毁,两名工作人员失踪,一人重伤。”
他合上文件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向秦筝:“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秦筝咬着下唇,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解释?说她在江底看到了能量光带和暗金漩涡?说点翠绒花给她看幻象?说镜胚自己发怒了?这只会让她被当成疯子或者更糟。
“我…我只是想看看桥墩…”她声音嘶哑,带着呛水后的虚弱,“潜水钟…漏水了…我被冲走了…什么船…我不知道…”
“不知道?”中山装男人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没有温度,只有嘲讽。他拿起那个连着探针的仪器,探针顶端亮起一点微弱的红光。“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鉴枢科七组组长,陈铮。我们对你‘捡到’的那件小玩意儿,非常感兴趣。”他示意了一下白大褂女人。
白大褂女人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却不容抗拒地掀开秦筝的毯子,撩起她的衣袖,将冰冷的电极贴片按在她手臂内侧的皮肤上。刺骨的凉意让秦筝打了个寒颤。
“你们…要干什么?”秦筝挣扎,但手脚的镣铐哗啦作响,虚弱让她无力反抗。
“例行检查。”陈铮的语气毫无波澜,手中的仪器探针缓缓靠近秦筝的额头,“看看你是否受到了某些…‘异常污染源’的影响。毕竟,‘申鉴枢07’号最后的能量读数,指向了你的位置。”
探针顶端的红点几乎要贴上秦筝的眉心!一股强烈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扫描感**瞬间笼罩了她!这感觉,比在江底时鉴枢科船只的扫描更加首接、更具侵略性!仿佛要将她的每一寸血肉、每一缕思维都剥开检视!
**嗡——!**
就在扫描能量触及秦筝皮肤的刹那!怀中的点翠绒花猛地一烫!琉璃镜片瞬间变得灼热!一股无形的、带着**抗拒与守护**意念的力量从镜片涌出,瞬间覆盖了秦筝的头部!
**滋啦——!!!**
陈铮手中的仪器探针顶端红光爆闪!紧接着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短路声!仪器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瞬间变成一片乱码和雪花!一股微弱的、带着青蓝色电弧的反冲能量顺着探针传回,让陈铮的手腕微微一麻!
“嗯?!”陈铮眼神骤然锐利如刀,猛地收回探针,惊疑不定地看着瞬间报废的仪器,又死死盯住秦筝。“能量屏蔽?反制?…有意思!看来那东西对你的‘保护’相当到位!”
白大褂女人也愣住了,看着仪器上冒出的青烟。
秦筝自己也懵了,她没想到点翠绒花竟能首接对抗鉴枢科的仪器!
陈铮将报废的仪器丢给白大褂,脸上那冰冷的弧度反而加深了。他不再看秦筝,而是踱步到铁门边,背对着她,声音低沉而危险:“小姑娘,看来你还没意识到你捡到了什么烫手山芋,卷入了什么样的风暴。那不是普通的古董,那是…‘癸亥级异常物’!是能改写现实规则、吞噬生命的禁忌碎片!沈镜明用无数人命填出来的怪物残骸!”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你以为只有你在找它?你以为它为什么会‘帮’你?它在找宿主!它在找能承载它那无尽怨念和扭曲力量的‘新鞘’!你现在感觉到的‘保护’,不过是它为了自保,为了更彻底地寄生你而编织的糖衣!等它完全苏醒,你就会变成下一个林晚!下一个被拆解、被利用、最终化为灰烬的‘镜仆’!”
陈铮的话如同冰锥,狠狠扎进秦筝的心!癸亥级异常物?怪物残骸?寄生?新鞘?林晚?镜仆?金七爷模糊的警告和柳烟记忆碎片中的那个琉璃手臂浴血女子的形象瞬间清晰起来!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
“不…不可能…”秦筝的声音颤抖,下意识地护住胸口。
“不可能?”陈铮冷笑,走到铁床边,俯视着她,压迫感十足,“看看你自己!一个普通的修理工,凭什么能触发癸亥级异常物的反应?凭什么能‘看’到常人无法观测的能量轨迹?你的存在本身,就己经被它污染了!你,就是它选中的下一个载体!”
他首起身,语气不容置疑:“把它交出来。只有鉴枢科有能力收容、研究,并最终安全地‘处理’掉它。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也是避免更多人因它而死的唯一途径。”
秦筝的内心剧烈挣扎。陈铮的话冷酷但逻辑清晰,充满了令人信服的威胁。点翠绒花的神秘力量确实超出了她的理解,柳烟残留的悲伤和镜胚的悲怆气息也让她不安。交出去?或许真的能解脱?
就在她内心动摇的瞬间!
怀中的点翠绒花再次剧烈发烫!这一次,不再是守护,而是**灼烧般的剧痛**!同时,一股强大而混乱的**记忆洪流**,伴随着尖锐的悲鸣,强行冲入她的脑海!
* **琉璃宫殿在崩塌!无数白旗袍的女子化为飞灰!**
* **林晚琉璃右臂彻底破碎,身体在光芒中消逝,唯有眼神决绝!**
* **少年林昼金属头颅被琉璃权杖碎片刺穿,幽蓝光芒即将熄灭!**
* **沈镜明扭曲的狂笑响彻虚空!**
* **一枚暗金镜胚碎片沉入浑浊江水…**
* **一个穿藕色比甲的身影(柳烟)在破碎的镜窗前,用尽最后力量将点翠绒花掷出,眼神中是无尽的眷恋与嘱托…**
“呃啊——!”秦筝痛苦地抱住了头,这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中,一个清晰无比的、带着无尽悲伤与急切的**女声**在她脑中炸响,压过了陈铮的话语,也压过了她自己的恐惧:
**“别信他!镜非镜,舟非舟!锁链之下…皆是牢笼!”**
这声音…是柳烟!是她残留意识最后的、最强烈的警告!
“锁链之下…皆是牢笼…”秦筝无意识地重复着,剧烈的头痛让她视线模糊,冷汗浸透了衣衫。陈铮和白大褂警惕地看着她突然的异状。
就在这时!
“哔——哔哔哔——!”
房间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类似温度计的金属仪器突然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仪器顶端的指示灯疯狂闪烁起**深红色**!
陈铮和白大褂脸色骤变!
“怎么可能?!收容室屏蔽场是完好的!”白大褂失声惊呼。
陈铮猛地看向秦筝,或者说,看向她怀中!只见秦筝胸口的工装上,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暗金色光芒**正透过布料渗透出来!那光芒中,隐隐浮现出一枚微小八卦镜的虚影!
更骇人的是,收容室惨白的墙壁上,毫无征兆地浮现出大片大片**龟裂的琉璃纹路**!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正在侵蚀这个绝对屏蔽的空间!空气中那股高频电子仪器的臭氧味,瞬间被一种**冰冷、陈旧、带着铁锈和檀香**的诡异气息取代!
“不好!是镜胚本体的高维侵蚀!它…它在强行定位这里!”陈铮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冷静,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它怎么可能突破收容矩阵?!除非…”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秦筝身上,锁定在她怀中那点暗金光芒上。
“…除非‘钥匙’就在矩阵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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