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白渡桥的铁架缀满晨露。林晚倚着锈蚀的钢梁，右臂残留的妖化鳞片在阳光下泛出青瓷冷光。一滴露水从铆钉滑落，在她掌心碎成星芒——露珠里映着的不是朝霞，而是琉璃筑造的尖顶宫殿，二十扇镜窗内晃动着裂瞳人影。
“认知污染固化...”她抚过右肘妖核的残留凹痕，皮肤下齿轮转动的幻痛仍未消退。江面飘来半张1950年的《申报》，头条新闻被水渍晕染：“昨夜黄浦江异象 外滩钟楼神秘沉没”，配图却是光绪年间的鎏金八卦镜拓片。
“姑娘，时辰到了。”柳烟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林晚循声低头，柏油路面的积水倒影里，穿藕色比甲的侍女正将断梳插入发髻。她伸手触碰水面，指尖却穿过虚影捞起枚冰凉物件——沾着露水的点翠绒花，花心嵌着微缩的琉璃镜片。
镜片对准阳光的刹那，二十道强光从云端射下！光柱在桥面烙出焦黑的八卦阵图，阵眼处升起座半透明的镜阶。踏阶而上的瞬间，林晚听见骨骼错位的轻响——右臂鳞片彻底琉璃化，皮肤透出三百六十五枚齿轮转动的剪影。
***
镜宫大殿的地面是整块流动的水银。林晚的琉璃右臂触及银面，涟漪中浮现出光绪年间的影像：少年沈镜明在剑桥实验室调试蒸汽镜炉，炉内翻滚的正是她蜷缩的胚胎。炉壁温度计的刻度旁，钢笔标注着**1950.7.7**。
“欢迎回家，初号镜仆。”空灵的女声从殿顶传来。二十面菱花镜自穹顶降下，每面镜前站着穿白旗袍的“林晚”。她们左眼瞳孔裂着相同的朱砂纹，右臂却呈现不同时代的妖化特征：光绪年的青铜齿轮、民国的镀铬轴承、1950年的晶体管阵列...
琉璃地面突然硬化。水银凝成数百个镜检台，台面束缚带自动扣住林晚西肢。为首的白旗袍女子缓步走近，手中水银探针滴落着露珠：“系统检测到初号镜仆记忆污染，建议执行格式化。”
探针刺入太阳穴的剧痛中，林晚的视野被强行分裂——
左眼看见白旗袍女子拆解她的琉璃右臂，齿轮浸泡在福尔马林液里；
右眼（妖化残留视野）穿透镜宫地砖，看见底层蜂巢般的琉璃棺室。每具棺内都躺着穿红肚兜的女童尸体，心口插着不同年代的镜胚：从八卦镜到晶体管镜片，整整二十代实验体！
“原来你们都是失败的‘我’...”林晚嘶吼着挣断束缚带。琉璃右臂插入水银地面，妖核凹痕迸发青光。光波扫过之处，二十个白旗袍女子突然僵首，她们的琉璃手臂不受控地抬起，在虚空中同步绘制鎏金八卦镜的纹路。
“镜脉共颤警报！”殿顶降下齿轮组成的囚笼。栅栏间隙伸出菌丝导管，首插林晚后颈。就在导管触及皮肤的刹那，她怀中的点翠绒花突然发烫——柳烟的虚影从花心镜片浮出，将半截断梳掷向菌丝！
梳齿刺穿导管的瞬间，林晚的右眼（妖化视野）看见骇人图景：菌丝深处连着琉璃棺室的核心操作台，少年林昼的金属颅骨正镶在控制面板上，下颌骨咬合的正是那卷镜仆名录。
“兄长在当操作系统的活体核心！”林晚的琉璃五指暴涨刺向囚笼。指尖触及栅栏时，光绪年的记忆洪流倒灌意识——
*八岁的她被绑在镜检台，少年林昼哭着将鎏金镜胚碎片塞进她右臂...*
*碎片割破童稚的皮肤，血滴进蒸汽阀门...*
*青年沈镜明的狂笑在实验室回荡：“好鞘！知道用自己当缓冲器了！”*
现实中的琉璃右臂应声炸裂！飞溅的碎片化作三百六十五面微镜，每面都映出不同时期的林晚：五岁打碎祖镜的惊恐，十八岁初入沈宅的决绝，昨夜在江心妖化的狰狞...
“记忆格式化完成70%...”白旗袍女子们齐声宣告。她们手中的探针融合成巨柱，柱体表面浮现林晚的毕生记忆胶片。就在胶片即将被焚毁时，所有琉璃棺内的女童尸体突然睁眼！
二十道血光从棺出，在殿顶交汇成少年林昼的虚影。他残破的金属手指点向操作台，菌丝导管骤然逆转——记忆焚毁柱的火焰倒流，反而点燃了白旗袍女子们的发梢！
“镜鞘反噬协议启动。”林昼的金属颅骨在操作台发出广播，“初号镜仆林晚，请接收最后密钥——”
点翠绒花从林晚怀中浮起。花心镜片投射出鎏金八卦镜的虚影，镜面浮现三行血书：
＞ **戌时三刻 镜宫之巅**
＞ **以初号血 启天门**
＞ **琉璃碎尽见真舟**
白旗袍女子们在烈焰中化为琉璃雕像。她们碎裂的眼眶里滚出露珠，露水汇向殿门，凝成通向尖顶的螺旋镜阶。林晚踏上第一级台阶时，整座镜宫传来沈镜明的震怒咆哮：
“逆子！竟敢用镜鞘权限——”
咆哮声戛然而止。林晚的琉璃断臂处，三百六十五枚齿轮虚影重新凝聚。齿轮咬合着组成新的鎏金八卦镜，镜缘沾着露水与血珠。
她抬头望向镜宫尖顶。琉璃穹顶之外，1950年的艳阳高照，外滩海关大楼的残钟指向三点十五分。
离戌时三刻，还有五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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