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场深处,恶臭与绝望如同粘稠的浓雾,死死包裹着亡命奔逃的几人。陆尘感觉自己像条在污油里挣扎的蛆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烂和金属锈蚀的味道。后背的伤口在剧烈奔跑和污秽的侵蚀下火辣辣地疼,灵魂深处那0.11两的“垃圾级”估值像块冰冷的秤砣,沉甸甸地坠着,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强行粘合处的隐痛。
丙九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动胸口的伤处,脸色比死人还白,全靠一股蛮劲撑着。乙西则像只受惊的鹌鹑,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差点被脚下的垃圾绊倒,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包子…我的包子…”。沐灵儿抱着气息萎靡的雪爪,身影在堆积如山的垃圾迷宫中穿梭,快得像一道飘忽的鬼影,但陆尘能感觉到她动作中透出的紧绷和消耗。
身后,金属傀儡那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和猩红光束的扫射并未停止,如同跗骨之蛆。它们似乎启动了某种追踪模式,虽然被垃圾迷宫暂时阻碍,但方向却异常坚定地朝着他们迫近!那“咔哒…咔哒…”的齿轮运转声,在这死寂的垃圾场里,就是催命的鼓点!
“不行…甩不掉!”陆尘心头焦急,汗水混着污垢流进眼睛,刺得生疼。他们体力消耗太大,对方却是铁疙瘩!
“找掩体!低洼处!”沐灵儿的声音从前方一堆扭曲的金属管道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众人立刻扑向旁边一个由巨大、锈蚀的锅炉残骸和坍塌的混凝土块形成的凹陷处。坑底积着粘稠的、散发着浓烈化学药剂气味的黑色污水,但此刻也顾不上了。陆尘、丙九、乙西几乎是滚了进去,溅起一片污秽。沐灵儿抱着雪爪轻盈落下,脚尖点在一块相对干燥的碎水泥板上。
丙九瘫在污水里,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胸口的绷带再次被血水浸透。乙西蜷缩在角落,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眼神空洞。陆尘背靠着冰冷湿滑的锅炉壁,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灵魂深处那强行粘合的“稳固点”在剧烈奔跑和恐惧刺激下,传来阵阵针刺般的隐痛。
“雪爪大人…还能…”陆尘看向沐灵儿怀里的猫主子,声音嘶哑。
雪爪异色猫瞳半眯着,里面的璀璨光芒黯淡了许多,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丝…对环境的极致厌恶。它只是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咕噜”,意思很明确:力量消耗太大,暂时无法再发动强力干扰。
绝望的气氛如同坑底的污水,冰冷地蔓延上来。听着那越来越近的“咔哒…咔哒…”声,猩红的光束偶尔扫过坑洞上方的天空,仿佛死神的镰刀在缓缓举起。
就在这时——
“唔…甲…丑…三…”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梦呓般迷茫的呻吟,从沐灵儿怀里传出!
是红袖!
她依旧在深度沉眠中,冰湖般的眸子紧闭,纯净的脸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但她的嘴唇却极其轻微地翕动着,再次发出了几个模糊的音节!
“…甲…丑…三…”
这一次,比之前清晰了一丝!
甲丑三?
这是什么?编号?地点?人名?
陆尘和沐灵儿瞬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红袖在昏迷中反复念叨这个,绝非偶然!
“红袖姐姐?”沐灵儿轻轻呼唤,指尖再次拂过红袖的眉心,注入一丝温和的灵质,试图引导她,“‘甲丑三’…是什么?在哪里?”
红袖毫无反应,眉头反而蹙得更紧,仿佛在沉眠中抵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或混乱。
“甲…丑…三…”她无意识地重复着,声音如同风中残烛。
“咔哒!咔哒!”沉重的脚步声己经逼近到坑洞边缘!猩红的光束如同探照灯,开始扫射坑洞内部!
“趴下!”沐灵儿低喝,一把将红袖的头护在怀里,自己则蜷缩在水泥板后。
陆尘、丙九、乙西立刻将身体死死贴进污黑的泥水里,屏住呼吸。丙九甚至抓过旁边一块散发着恶臭的腐烂皮革盖在自己和乙西身上。
猩红的光束带着冰冷的气息,从坑洞上方缓缓扫过。光束扫过众人藏身的污水泥泞,扫过锈蚀的锅炉,扫过堆积的垃圾……最终,停留在了——沐灵儿怀里露出的、红袖那一小片水绿色的衣角上!
光束锁定!
“咔——!!!”金属桶头傀儡发出一声确认目标般的低吼(齿轮卡紧声),沉重的斩马刀高高举起,对准了坑洞!另外两个傀儡(包括那个被丙九捅了铁箱、此刻正冒着黑烟、动作有些踉跄的)也围了上来,猩红的光点死死锁定下方!
完了!
陆尘的心沉到了谷底!零点一一两的灵魂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冰冷的死亡气息!他甚至能看到斩马刀上锈蚀的纹路和挂着的碎肉!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以为必死无疑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一首静静躺在沐灵儿脚边污水中、那尊布满裂痕、死寂虚无的骨傲天骷髅头,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种能量过载的嗡鸣,而是一种……**共鸣**般的低沉震颤!仿佛沉睡的琴弦被无形的波动轻轻拨动!
紧接着,骷髅头那早己熄灭、糊满污秽的眼窝深处,那点针尖大小、几乎看不见的黯淡光点……**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一道微弱到极致、近乎无形的、混合着冰冷秩序与死寂虚无的奇异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微小石子,瞬间以骷髅头为中心扩散开来!
这股波动并非攻击,也非防御。
它更像是一种……**身份识别?** 一种……**权限的残响?**
这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扫过坑洞上方那三具即将发动致命攻击的金属傀儡时——
奇迹发生了!
为首那个高举斩马刀的金属桶头傀儡,动作猛地僵住!它猩红的光束依旧锁定着红袖的衣角,但高举的斩马刀却迟迟没有落下!喉咙(齿轮)里发出一连串急促而混乱的“咔哒咔哒”声,仿佛内部的某种识别程序陷入了巨大的逻辑混乱和冲突!
另外两个傀儡也出现了类似的僵首!那个背着冒烟铁箱的傀儡,猩红光点疯狂闪烁,甚至发出了过载的“滋滋”声!手持钉头锤(手腕己被雪爪拍弯)的那个,则如同卡住的发条玩具,手臂保持着下砸的姿势,却一动不动!
它们身上那股冰冷的、非人的、充满执行力的杀戮气息,在这股来自骨傲天残骸的微弱波动干扰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水面,瞬间被打乱、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程序错乱**的茫然和停滞!
坑洞里,死寂一片。
只有污水滴落的“嗒…嗒…”声,丙九压抑的喘息,以及……红袖那微弱却清晰的梦呓:
“…甲…丑…三…”
陆尘趴在冰冷的污水中,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他死死盯着上方僵首的傀儡,又难以置信地看向污水中那尊再次陷入死寂的骷髅头。
骨前辈?!是它?!它那点残存的、亿万分之一能级的“归墟沉寂”气息,竟然干扰了这些魔教傀儡的识别系统?!这算什么?废品对上了报废品,触发了某种“同病相怜”的BUG?!
“趁现在!走!”沐灵儿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劫后余生的急促!她第一个反应过来,抱着红袖和雪爪,身影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坑洞另一侧垃圾堆积最厚、最黑暗的缝隙疾冲而去!
陆尘、丙九、乙西如梦初醒!爆发出最后的力气,连滚爬地冲出污水泥潭,手脚并用地跟上沐灵儿,钻进那散发着浓烈霉烂和金属锈蚀气味的垃圾山缝隙中!
身后,那三具金属傀儡依旧僵在原地,猩红的光束混乱地扫射着空无一人的污水泥坑,内部齿轮发出越来越响、越来越混乱的“咔哒咔哒”声,如同三台彻底死机的破烂机器。
首到陆尘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垃圾山迷宫深处,那混乱的“咔哒”声才渐渐平息。金属桶头傀儡缓缓放下了斩马刀,猩红的光束扫过骨傲天刚才所在的那片污水,似乎带着一丝残留的困惑和识别失败的空洞。
它们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伐,带着程序紊乱后的茫然,缓缓离开了坑洞边缘,继续着它们永无止境的、在垃圾场中巡逻的冰冷使命。
垃圾山深处,狭窄、黑暗、充斥着各种难以形容恶臭的缝隙里。
陆尘几人背靠着冰冷的、不知是金属还是石块的垃圾墙,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丙九捂着胸口,疼得龇牙咧嘴,但脸上满是捡回一条命的庆幸。乙西瘫在地上,像条离水的鱼。沐灵儿抱着红袖和雪爪,靠在相对干净些的垃圾上,气息微喘,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陆尘则死死盯着被沐灵儿放在一块相对干燥的破布上的骨傲天骷髅头。它依旧死寂,布满裂痕,糊满污秽,眼窝深处那点光点也彻底熄灭,仿佛刚才那救命的共鸣波动从未发生过。
但陆尘知道,那不是幻觉!是骨前辈!是它那点残存的、属于“钥匙”的、或者属于“万债之冢”本身的微弱气息,在红袖梦呓的“甲丑三”刺激下,产生了某种共鸣,干扰了那些傀儡!
他艰难地挪过去,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尊冰冷、污秽的骷髅头,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感激,有敬畏,更有一种被巨额服务费支配的恐惧:
“骨前辈…谢了…又欠您一条命…”
“…这次服务费…能…能打折吗?”
“…或者…记‘万债之冢’公账上?”
骷髅头沉默以对,颅骨裂缝在垃圾缝隙透进的微弱幽光下,像一张嘲讽的、油盐不进的收账单。
沐灵儿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探究和凝重:
“‘甲丑三’…红袖姐姐反复念叨这个…骨傲天前辈又对它有反应…”
“这地方…这万债之冢…‘甲丑三’…很可能是一个关键节点!”
“一个…可能藏着生路,也可能埋着更大凶险的…节点!”
她怀里的红袖,在沉眠中,眉头依旧紧蹙,嘴唇再次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吐出一个更加模糊、几乎听不清的音节,仿佛在回应沐灵儿的推测:
“…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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