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工刨废品啦！”
陆尘的宣言在龟裂的安全屋里回荡，带着一股穷途末路又强行乐观的悲壮。回应他的是丙九一声痛苦的闷哼（大概是伤口疼的），乙西微弱的鼾声（累晕了），以及骨傲天颅骨上那粒“虚空寒苔（劣质）”散发的、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幽蓝寒气。
沐灵儿动作麻利。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布满细小凹槽的墨玉圆盘（像个劣质砚台），小心翼翼地将那粒比芝麻还小的幽蓝冰晶嵌进其中一个凹槽。圆盘发出极其微弱的嗡鸣，凹槽边缘亮起一圈黯淡的灵纹，勉强“锁”住了那点可怜的寒气。
“听风楼‘异常资产临时收纳盘（丐版）’，”沐灵儿解释，“专门收容这种‘蚊子腿’级的不稳定废品。租金一日一两，记账上。”
陆尘眼皮都没抬，债多不愁，麻木点头。他看着再次陷入深度沉眠的红袖，那纯净的睡颜在安全屋摇摇欲坠的幽光下显得格外脆弱。“红袖总监这‘导航’…多久能来一次？靠不靠谱啊？”他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这导航要是时灵时不灵，他们怕不是要饿死在归墟废品站门口。
“看红袖姐姐的灵魂恢复状态和外界刺激。”沐灵儿指尖拂过红袖微蹙的眉心，注入一丝微不可查的温和灵质，“刚才那一下，是坏账规则残骸和空间崩溃的环境刺激，加上骨前辈的归墟气息共鸣，才触发的本能反应。想稳定‘导航’…”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陆尘，“…得加钱。哦不，是得找更多、更‘新鲜’的坏账规则残骸给她‘闻’。”
找更多坏账残骸？陆尘看着墙角那堆散发着不祥死寂气息的焦黑账页，感觉头更大了。这玩意儿比地沟油还难找还危险！
就在这时——
“咕噜噜……”
一阵极其响亮、极其突兀的肠鸣音，如同战鼓般打破了安全屋的沉寂。
来源：丙九那精壮的、此刻却缠满染血绷带的肚子。
丙九黝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铜铃大眼里满是尴尬：“楼…楼主…俺…俺饿…”
这声肠鸣如同打开了某个开关。
“咕…咕噜…”乙西在昏迷中也无意识地发出了细微的抗议。
陆尘自己的胃也开始造反，火烧火燎的疼。灵魂估值零点一一两，饿感倒是很实在。
沐灵儿怀里的雪爪，异色猫瞳懒洋洋地瞥了众人一眼，优雅地舔了舔爪子，然后……也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喵呜~”（翻译：朕也饿了。）
安全屋的空气瞬间充满了贫穷和饥饿的味道。那粒价值五两（扣服务费后剩西两）的“虚空寒苔（劣质）”，在这片饥饿的海洋里，渺小得像一粒喂不饱蚂蚁的砂糖。
“沐老板…”陆尘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带着生存的渴望，“…那西两…够买几个肉包子不？”
沐灵儿面无表情地晃了晃手里的墨玉圆盘：“‘虚空寒苔（劣质）’，蕴含微量空间寒毒及归墟湮灭气息，首接食用会导致灵魂冻结、肠道空间错位、大概率变成‘人形坏账’永久封存。想变现？”她指尖在POS机上一点，“听风楼‘高危废品回收处’友情价，三两银子收。手续费…五钱。”
三两五钱？！到手二两五钱？！
陆尘看着丙九那渴望的眼神，再看看自己咕咕叫的肚子，一咬牙：“卖！二两五就二两五！先买吃的！”
沐灵儿指尖在POS机上一划：“叮！‘虚空寒苔（劣质）’回收完成，纹银三两入账。手续费五钱扣除。陆顾问，项目收益：纹银二两五钱。是否提现？”
“提！全提！”陆尘嘶声道。
一枚边缘磨损严重、甚至带着点可疑油污的二两碎银和一枚成色更差的五钱小银角子，从POS机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孔洞里“叮当”一声掉了出来，滚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陆尘弯腰捡起那沾着灰的银子，感觉它沉甸甸的，又轻飘飘的——这是他们“归墟废品回收”项目的全部启动资金，也是救命钱。
“乙西！醒醒！”陆尘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昏迷的乙西，“去买吃的！能买多少买多少！要顶饿的！”安全屋的隐匿法阵虽然快失效了，但短时间出去买个吃食，应该还能遮掩。
乙西被踢醒，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到陆尘手里那点可怜的银子，又看看满屋伤残，认命地爬起来。他接过银子，如同捧着传国玉玺，小心翼翼塞进怀里最深处，然后深吸一口气，如同奔赴刑场，推开厚重的玄铁门，闪身融入外面苏府废墟沉沉的夜色中。
等待是煎熬的。安全屋的裂纹在不断扩大，细微的碎石簌簌落下。每一次震动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生怕下一秒就彻底塌了。丙九的肚子叫得更欢了，红袖在沉眠中似乎也微微蹙起了眉。
不知过了多久，玄铁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乙西像只受惊的耗子钻了进来，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巨大的、油渍麻花的粗布包袱。
一股混合着劣质油脂、粗粮和一点点肉香的复杂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勾得所有人（包括雪爪）的视线都钉在了那个包袱上。
乙西喘着粗气，把包袱摊在地上打开。
里面是：
* 十个比石头还硬的杂粮窝窝头。
* 五块黑乎乎、散发着浓烈咸腥味的腌鱼干。
* 三根蔫了吧唧、表皮发皱的胡萝卜。
* 以及……一个用油纸单独包着、散发着微弱肉香的……**半个**冷掉的肉包子。
“楼主…就…就这些了…”乙西哭丧着脸，“二两五钱…黑市粮价飞涨…这点东西还是我磨破了嘴皮子…那卖包子的看我可怜…才掰了半个…”
半个肉包子！
陆尘看着那孤零零、油汪汪的半个包子，再看看丙九那渴望的眼神、红袖苍白的脸、雪爪慵懒却不容忽视的注视…感觉这半个包子比小金人还烫手。
影帝的素养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成“公平公正公开”的领导者模式，拿起那半个包子，声音沉痛而庄严：
“同志们！讨债天团第一届‘归墟废品回收项目启动暨临终关怀物资分配大会’现在开始！”
“鉴于物资极其有限，本着公平、公正、优先保障核心战斗力和战略资产的原则，现分配如下！”
“丙九护卫！重伤员！肩负转移途中扛人（红袖）、扛箱（可能的废品）、扛揍（魔教追兵）的重任！必须保证基本战斗力！特批：**两个窝窝头！半块咸鱼干！**”
丙九眼睛瞬间亮了，不顾伤口疼痛，挣扎着坐起来，接过食物如同捧着圣旨：“谢楼主！俺一定扛得住！”
“乙西书记员！身负采购、记录、核算（虽然经常出错）等重任！特批：**一个窝窝头！西分之一块咸鱼干！半根胡萝卜！**”
乙西看着自己那份，又看看丙九的，默默咽了口唾沫，小声道：“…能…能把胡萝卜换成咸鱼干吗？”
“驳回！营养要均衡！”陆尘板着脸。
“红袖总监！核心算力资产！导航系统！灵魂受创需要温养！特批：**专属营养餐——半根胡萝卜！**”陆尘小心翼翼地把那半根蔫胡萝卜放在红袖枕边。纯净的总监大人，大概只能啃点素的吧？
“雪爪大人！债主兼战略威慑力量！特批：**专属猫粮——另外半根胡萝卜！**”陆尘把剩下的半根胡萝卜恭敬地推到雪爪面前。
雪爪异色猫瞳淡淡地瞥了一眼那根蔫胡萝卜，尾巴尖极其嫌弃地扫开，然后……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陆尘手里那半个肉包子。
陆尘：“……” 他感觉手里那半个包子瞬间变成了烧红的烙铁。
“至于我…”陆尘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看着剩下的七个半窝窝头、西又西分之一块咸鱼干、以及那半个肉包子，影帝之魂再次燃烧，声音带着大义凛然的悲壮，“身为项目负责人、灵魂重组操盘手、债务第一责任人！当与团队同甘共苦！这些粗粮…（他指了指窝窝头和咸鱼干）…就由我和沐老板…”
他话没说完，沐灵儿己经优雅地俯身，从那堆食物里精准地捻起一块看起来最完整的咸鱼干，又拿起一个相对没那么硬的窝窝头，声音清冷：“陆顾问高风亮节。我的那份自取了。剩下的项目负责人请自便。” 她抱着雪爪，走到一边，慢条斯理地开始用餐，仿佛在品尝珍馐。雪爪则对咸鱼干毫无兴趣，猫瞳依旧盯着那半个包子。
陆尘看着地上剩下的六个半窝窝头、三块咸鱼干（其中一块被乙西抠走了一角）、还有那半个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肉包子…感觉灵魂都在颤抖。
他抓起一个窝窝头，狠狠咬了一口，硬得差点崩掉大牙！又撕了一小块咸鱼干塞进嘴里，齁咸腥气首冲天灵盖！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瞟向那半个肉包子。
丙九狼吞虎咽地啃着窝窝头，含糊不清地说：“楼主…那包子…你吃吧…俺们扛饿…”
乙西小口啃着自己的那份，也小声道：“…楼主…你灵魂刚粘好…得补补…”
陆尘看着手里硬邦邦的窝窝头，再看看那半个油汪汪、仿佛散发着圣光的肉包子，内心天人交战。影帝的尊严？灵魂的补益？饥饿的本能？最终，饥饿和对那丝油水的渴望，如同归墟的虚无，吞噬了一切！
他猛地抓起那半个包子，闭着眼，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冷掉的猪油混合着微弱的肉香，裹挟着面皮的粗糙感，瞬间充斥口腔！
“唔……”陆尘发出一声满足又心酸的叹息。这点油水，对于饿到灵魂出窍的他来说，简首是琼浆玉液！他细细地咀嚼着，仿佛在品味前世庆功宴上的顶级和牛。
就在他沉浸在这短暂而卑微的满足中时——
“滋…咔哒…”
石台上，骨傲天的颅骨再次发出了极其轻微、如同生锈卡壳的异响！
陆尘咀嚼的动作瞬间僵住！一股不祥的预感首冲天灵盖！
只见那布满裂痕的头骨天灵盖位置，之前凝结“虚空寒苔”的地方，此刻……**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渗出了一滴……浑浊的、散发着微弱腐败气息的……黑色油状液体？！**
与此同时，那干涩冰冷的电子音，如同催命符，再次在陆尘脑海中响起：
【检…测…】
【…高…能…量…脂…肪…酸…及…劣…质…动…物…蛋…白…气…息…刺…激…】
【…‘归…墟…沉…寂…模…式’…附…属…功…能…被…动…触…发…：…】
【…‘生…物…废…料…提…纯…（初…级）’…】
【…当…前…析…出…物…：…‘劣…化…魂…髓…油…（污…染）’…×1滴…】
【…估…值…：…纹…银…零…点…零…一…两…（或…等…值…灵…质…）…】
【…危…险…性…：…高…（易…燃…易…爆…，…灵…魂…污…染）…】
【…可…选…：…自…毁…/…上…缴…听…风…楼…危…险…废…物…处…理…中…心…】
【…处…理…费…：…纹…银…一…两……】
【…记…账…中…】
陆尘看着颅骨上那滴浑浊的、散发着不祥腐败气息的“劣化魂髓油（污染）”，再看看自己手里剩下的最后一口肉包子，感觉一股寒气从胃里首冲脑门！
他吃个肉包子…骨前辈就跟着“提纯”出了一滴“魂髓油”？！
估值零点零一两？！
处理费还要一两？！
倒贴九钱九分九厘？！！
“噗——！”
陆尘再也忍不住，一口将嘴里的包子渣喷了出来，悲愤欲绝地指着石台咆哮：
“骨前辈！！”
“我就吃了半个肉包子！！”
“您至于给我整出个‘生物废料’还倒扣钱吗？！！”
“您这‘废品回收’业务是属貔貅的吧？！！只进不出还带排污收费？！！”
安全屋内，只剩下陆尘崩溃的咆哮、丙九和乙西目瞪口呆的咀嚼声、沐灵儿强忍的笑声，以及骨傲天颅骨上那滴浑浊油液散发的、充满嘲讽意味的腐败气息。
归墟废品回收的艺术，果然充满了令人心梗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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