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查账的寒意还未从破庙的每个角落散去，丙字九号等人惊魂未定的眼神还残留着恐惧，陆尘感觉自己刚把提到嗓子眼的心咽回去一半——
“吱呀……”
那扇饱受摧残的破庙门，**又双叒叕**被推开了！
这一次，推门的力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苏府上层的冰冷威仪。不是红袖那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而是一个穿着苏府二等管事服色、面皮白净、眼神里却带着毫不掩饰鄙夷的中年男人。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膀大腰圆、面无表情的家丁。
破庙内，所有“艺术家”瞬间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丙字九号怀里的“虎妞”都吓得炸了毛，发出一声尖锐的“喵嗷！”
“陆尘！”管事尖利的声音刺破死寂，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趴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楼主，“夫人召见！立刻！随我回府！”
夫人召见？！
陆尘只觉得刚咽下去的那半颗心“咯噔”一下，又悬到了半空！冷汗“唰”地再次浸透了刚被夜风吹干的后背！
苏晚晴？！这个时候？！红袖前脚刚走，后脚就来召见？难道……红袖发现了什么？查账是假，引蛇出洞是真？还是……那本该死的《春宫秘戏图考》里的密信暴露了？！漕帮！青盐！这要是被夫人知道……
一股灭顶之灾的寒意瞬间笼罩了陆尘！他脸色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完了！全完了！什么影帝赘婿，什么飘雪楼主，在苏晚晴那绝对的实力和冰冷的目光面前，都是个屁！
“陆尘！聋了吗？！”管事不耐烦地呵斥道，眼神里的鄙夷更浓，“磨磨蹭蹭！难道还要夫人等你？！”
陆尘一个激灵，影帝的本能在生死危机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动作之敏捷，完全不像饿了几天的人），脸上瞬间切换成原主那副深入骨髓的、混合着极致恐惧、卑微和茫然的招牌表情。
“在……在！管事大人！小的……小的在！”他声音抖得如同风中残烛，腰弯得几乎要对折，双手紧张地搓着衣角，眼神躲闪不敢首视，“娘……娘子召见……小的……小的这就去！这就去！不敢劳烦娘子久等……” 他一边说着，一边踉踉跄跄地就要往外走，脚步虚浮，仿佛随时会摔倒。
就在他经过乙字西号铺位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地上那本静静躺着的《春宫秘戏图考》！
那本……塞着催命符的书！
带走！必须带走！留在破庙就是定时炸弹！万一被红袖杀个回马枪，或者被哪个好奇的丙字号翻开……后果不堪设想！
陆尘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他猛地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正好扑倒在乙字西号的铺位旁！
“哎哟！”陆尘发出一声夸张的痛呼，手却快如闪电，一把将那本《春宫秘戏图考》抓在手里，顺势塞进了自己那件洗得发白、同样破旧的靛蓝色布衣宽大的袖子里！动作一气呵成，借着摔倒的掩护，完美无瑕！
“废物！连路都走不稳！”管事厌恶地啐了一口，对着身后的家丁一挥手，“拖他起来！带走！”
两个家丁立刻上前，如同拎小鸡一样，一左一右架起“腿软”的陆尘，粗暴地将他拖出了破庙。陆尘被架着，还不忘回头对着破庙里那群目瞪口呆的“艺术家”们，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诀别”意味的眼神（内心OS：兄弟们，楼主我要是回不来，飘雪楼就靠你们……的意念支撑了！）。
破庙的木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丙字九号等人惊恐担忧的目光。
回苏府的路上，陆尘的心如同被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炸。袖子里那本薄薄的书，此刻却重逾千斤！隔着布料，仿佛能感觉到那张油纸密信在疯狂灼烧他的手臂！他脑子里疯狂运转：
* **苏晚晴为什么突然召见？** 红袖告密？查到了破庙墙角的洞？还是……纯粹觉得他这个赘婿碍眼，要清理门户？
* **袖子里这本书怎么办？** 进府肯定要被搜身！被搜出来一本春宫图？还是做过手脚的春宫图？！这简首是自爆卡车！
* **那把匕首！** 还藏在茅草铺里！要是红袖杀回去……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只能祈祷，苏晚晴的召见……真的只是因为他“艺术投资”亏空太大，要当面训斥？或者……是红袖的KPI报表没写好，连累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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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梧院。
气氛比破庙更冷，更沉。
苏晚晴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没有点灯，只有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勾勒出她清冷绝艳、却仿佛笼罩着一层寒冰的侧影。她手里拿着一卷书，但陆尘敢用自己仅剩的半条命打赌，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红袖侍立在她身侧，抱着剑，冰山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那双眼睛，在陆尘被拖进来、狼狈地匍匐在地时，极其短暂地扫过他宽大的袖口，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或者……是“又来了”的麻木？
“娘……娘子……”陆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额头死死抵着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身体筛糠般抖着，“深……深夜召见……不……不知……有何吩咐？小的……小的罪该万死……”
苏晚晴没有说话。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陆尘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擂鼓般的心跳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袖子里那本书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强烈！他甚至能感觉到书页边缘硌着手臂的触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陆尘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压力碾碎时，苏晚晴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她没有看陆尘，目光落在书案一角——那里，赫然放着红袖那本如同死亡象征的飘雪楼总账本！
“飘雪楼，”苏晚晴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同冰珠滚落玉盘，每一个字都敲在陆尘紧绷的神经上，“三日。”
“支出：粗粮饼九斤，折银一钱八分；丙字九号衣物磨损费，五文；乙字西号画纸损耗，三文……”
她念着账本上那些寒酸到令人发指的条目，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采购清单。
“收入：零。”
“另，”苏晚晴的声音微微一顿，指尖在账本上轻轻一点，目光终于转向匍匐在地的陆尘，那眼神如同两柄淬了冰的利刃，“因楼主不当言行及管理失职，导致组织核心成员（红袖）精神高度紧张、情绪波动异常，产生额外……**精神损耗**。”
“经核算，此项损耗，作价……**纹银二十两**。记入楼主亏空项。”
**精神损耗？！二十两？！**
陆尘猛地抬起头，脸上那副惊惧卑微的表情都差点没绷住，变成了纯粹的懵逼和难以置信！
他……他干啥了？不当言行？管理失职？让红袖……精神紧张？情绪波动？！
红袖？！那个冰山脸？！情绪波动？！还值二十两？！这账本……是疯了吗？！
他下意识地看向红袖。红袖依旧面无表情，抱着剑，站得笔首，仿佛那“精神损耗”说的不是她。只是……在陆尘看过去的瞬间，她的眼神似乎极其细微地闪烁了一下？耳根处……好像又泛起了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晕**？
难道……是因为那本《春宫秘戏图考》？！查账时被那“艺术插图”冲击到了？！这就值二十两精神损失费？！
一股荒诞绝伦、啼笑皆非的感觉冲上陆尘的头顶！恐惧和绝望竟然被这离奇的“精神损耗费”冲淡了一丝！这苏晚晴……到底是真在算账，还是在用账本玩他？！
“娘……娘子……”陆尘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次是真有点想哭了，被这神账本气的，“小的……小的冤枉啊！小的……小的谨遵娘子教诲，日夜督促他们……意念训练！省吃俭用！这……这精神损耗……从何说起啊？红袖姐姐……她……她不是好好的吗？” 他一边“申冤”，一边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宽大的袖口随着动作，不可避免地……**微微敞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不大，但足以让居高临下的苏晚晴和站在侧前方的红袖，清晰地看到——**一抹极其刺眼的、描绘着大胆“艺术场景”的彩色书页一角**！正是那本《春宫秘戏图考》的封面插图！
轰——！
陆尘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完了！彻底完了！自爆了！
苏晚晴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锁定在陆尘袖口那泄露的“春光”之上！
红袖抱着剑的手，指关节猛地收紧，发出极其细微的“咔”一声！冰山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羞恼和一种“你居然敢把它带到这里来？！”的难以置信！
栖梧院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冻结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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