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颜书瑶的发梢滴落在医学院台阶上，与地上的积水融为一体。她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像一道帘幕，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你确定要进去？"俞辰撑开黑伞，伞面边缘的雨水形成一道透明水帘，"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颜书瑶摸了摸口袋里的老照片。六岁的自己站在一排孩子中间，眼神空洞得像个洋娃娃。而照片背面那行褪色的小字——"天使项目第三阶段，1999.7.24"，正是她噩梦开始的日期。
"我需要知道真相。"她迈上台阶，潮湿的空气中飘来福尔马林的气味。
俞辰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有人先来了。"他指向二楼窗户，一道人影正快速闪过。
医学院的老旧电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颜书瑶盯着楼层按钮，突然注意到"B2"按钮边缘有细微的划痕，像是被人频繁按压。
"实验室在地下。"俞辰的声音在狭小空间里产生轻微回声，"当年所有人体实验都在那里进行。"
电梯猛地一顿，灯光闪烁几下后彻底熄灭。黑暗中，颜书瑶感到俞辰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你怕黑？"她下意识问道。
回应她的是金属摩擦声——俞辰掏出了打火机。跳动的火光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不是怕黑。"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那个"D9"烙印，"是怕想起被锁在低温舱里的日子。"
电梯门艰难地开启一条缝。俞辰侧身挤出去，伸手拉她时，打火机火焰突然摇曳着熄灭。在完全黑暗降临前的瞬间，颜书瑶分明看到他瞳孔变成了完全的琥珀色，像猫科动物一样在暗处发光。
"这边。"他的声音在走廊上产生诡异的回音。
颜书瑶扶着墙慢慢前进。指尖下的墙纸潮湿发霉，混合着某种化学药剂的气味。转过拐角，一扇锈蚀的铁门半开着，门牌上"标本室"三个字己经褪色。
推门进去的刹那，福尔马林的气味扑面而来。俞辰重新点燃打火机，火光映照出数十个排列整齐的玻璃标本罐。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
"人体器官。"颜书瑶的胃部一阵抽搐。那些苍白的组织在液体中缓缓旋转，像某种诡异的舞蹈。
俞辰走向最里侧的柜子，"1997到2003年的实验记录应该......"
一声闷响打断了他的话。标本室的门突然自动锁死，紧接着是电路过载的爆裂声。黑暗再次降临，这次伴随而来的是空调出风口关闭的金属碰撞声。
"我们被锁住了。"颜书瑶扑向门边，拼命拍打金属门板。回应她的只有雨声，和某种液体滴落的轻响。
滴答。滴答。
"别动！"俞辰突然厉声喝道，"地上有东西。"
打火机再次亮起，颜书瑶低头看去——暗红色的液体正从标本柜下方渗出，逐渐在地面形成一小滩血泊。但那液体太过粘稠，不像是新鲜血液。
她后退时撞到一个标本罐。玻璃碰撞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刺耳。罐子摇晃几下，里面的东西缓缓转向她——是个完整的人类眼球，虹膜呈现出诡异的琥珀色。
"这是......"颜书瑶的指尖刚触碰到玻璃表面，剧烈的头痛便如潮水般袭来。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炸开：
刺眼的白光。束缚带的粗糙触感。针头刺入眼睑上方的剧痛。玻璃窗外，年幼的俞辰正被两个大人按在观察台上，他的尖叫隔着厚厚的玻璃传进来，闷闷的像是从深海发出。
"住手！不要给她注射那个！"记忆中那个男孩拼命挣扎，"用我的眼睛！用我的——"
"颜书瑶！"现实中的俞辰抓住她双肩摇晃，"呼吸！快呼吸！"
她这才发现自己正蜷缩在地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俞辰的脸在打火机微弱的光线下忽明忽暗，额角有新鲜的血痕。
"你想起来了，是不是？"他的拇指擦过她眼角，沾到温热的泪水，"那天他们要在你视网膜下植入感光芯片。"
窗外闪电划过，刹那间照亮整个标本室。颜书瑶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所有标本罐里的器官，都在那一秒转向了他们。
"别看！"俞辰捂住她的眼睛，但他的身体明显也僵住了，"是静电...只是静电......"
"真令人感动，Demon-9还是这么保护他的Angel-7。"
陌生的男声从标本柜后传来。手电筒强光突然亮起，刺得颜书瑶睁不开眼。等视线恢复，她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解剖台旁，手里把玩着一把手术刀。
"徐世康。"俞辰的声音瞬间结冰，"你果然还活着。"
男人轻笑一声，手电筒光线照向自己的脸——那张与俞辰有三分相似的面容上，左眼戴着黑色眼罩。"托你们的福，Demon-3只报废了一只眼睛。"他转向颜书瑶，"而你，亲爱的Angel-7，偷走了本该属于我的救赎色基因。"
颜书瑶本能地后退，后背撞上标本柜。徐世康的动作却更快，他一把抓住她的左手腕，指甲深深掐入那道月牙疤。
"知道这个怎么来的吗？"他的声音甜得像毒药，"是他们用激光刻下的追踪标记，每个实验体都有。"他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同样的"D3"烙印，"只不过Demon系列在这里，而你们Angel系列......"
"放开她！"俞辰扑过来，却被徐世康灵巧地闪开。
"急什么？"徐世康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紫外线笔，"让我们看看Angel-7的完全体标记在哪里。"他按下开关，紫光扫过颜书瑶的左手腕。
那道月牙疤在紫外线下发出微弱的蓝光。但更惊人的是，她耳垂上己经结痂的伤口突然重新渗出血珠——在紫外灯照射下，那滴血竟呈现出明亮的琥珀色。
"救赎色！"徐世康的声音因兴奋而扭曲，"终于觉醒了！"
俞辰趁机一拳击中他的腹部。两人扭打间，紫外线笔滚落到颜书瑶脚边。她颤抖着捡起来，鬼使神差地照向自己的左臂。
在紫外光下，她原本白皙的皮肤上逐渐浮现出淡蓝色的纹路——是血管，但排布方式与正常人体解剖图完全不同。更可怕的是，当她将光线移向旁边的标本罐时，罐中那个漂浮的眼球突然在紫光下睁开了根本不存在的眼皮，虹膜呈现出与她血液完全相同的琥珀色。
"啊！"她失手摔碎紫外线笔。
打斗声戛然而止。徐世康抹去嘴角的血迹，露出诡异的微笑："看来Demon-9没告诉你最重要的事——Angel系列根本不是普通人类。"他退向暗门，"我们很快会再见，当你想知道谁杀了你养父母的时候。"
暗门关闭的声响惊醒了颜书瑶。她转向俞辰，发现他正盯着她手臂上逐渐消退的异常血管纹路，眼中是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说的......"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是什么意思？"
俞辰伸手想触碰她耳垂上那滴己经凝固的琥珀色血珠，却在最后一刻收回手指。"不是现在。"他脱下外套裹住她发抖的身体，"等我们离开这里，我会告诉你一切。"
窗外雷声轰鸣。颜书瑶突然看清了一个事实：从重逢那一刻起，俞辰的眼睛就一首在下雨。那种她永远调不出来的琥珀色，原来是二十年来从未干涸的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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