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夜色如墨，楚青峰抱着警体课的护具，脚步匆匆地往宿舍走去。
秋夜的风，如同一双冰冷的手，裹挟着梧桐叶，沙沙作响地扫过他的脚踝。就在这时，他后颈陡然泛起一阵凉意，那股熟悉的、带着血腥气的腥甜味道，再次幽幽飘来，仿佛一团浸了血的棉花，死死堵在他的鼻腔之中，令他呼吸都为之一滞。
“小楚！”
一声苍老的呼唤，从他身后悠悠传来。
楚青峰脚步猛地顿住，急忙转身，只见路灯下，静静地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身着洗得发白的藏青色制服，左胸别着一枚己然褪色的校徽，竟是图书馆的林老。
“林伯？”楚青峰眉头紧蹙。
他记得林老上个月就到了退休的年纪，怎么会在这深更半夜，还身着工作服出现在这里？
林老脚步踉跄地朝他走近，那如枯树皮般粗糙干裂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里满是焦急与恐惧：“图书馆出事了。晓雯那丫头……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他的喉结剧烈滚动，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泪光，“求你，帮帮我找找孩子。我……我快撑不住了。”
楚青峰只觉手腕被攥得生疼。
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触碰到老人掌心那彻骨的冰冷——冷得仿若一块千年寒冰。
“您不是该在家安享晚年吗？”楚青峰强压着心底涌起的异样，说道，“这种事应该找保卫科啊。”
“他们进不去！”林老突然提高了声音，枯枝般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校园深处，“那些孩子在喊我的名字，我听得清清楚楚……可我却怎么也够不着他们。”他的额头布满了冷汗，声音也止不住地发颤，“你爷爷当年说过，楚家的娃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小楚，我求求你了。”
楚青峰的心口猛地一紧。
爷爷确实曾经提起过，早年在警校担任教官时，与图书馆的老管理员有着过命的交情。
他望着林老那佝偻的背影，喉咙突然一阵发涩——这位老人，他平日里时常遇见，总是安静地坐在借阅台后，微笑着给学生递上热水，若是书脊卷边了，还会小心翼翼地粘好。可如今，怎么就……
“走。”他猛地甩掉护具，“先去监控室调取记录。”
当林老拿着卡刷图书馆的电子门锁时，门锁发出一阵刺啦刺啦的声响，仿佛一台卡带的收音机，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
楚青峰跟着老人走进图书馆，鼻尖那股腥甜的味道，陡然变得愈发浓烈。
他下意识地摸向掌心，那八卦胎记微微发烫，阴阳眼竟自动开启。
刹那间，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变形。
原本米白色的墙皮下，渗出一道道墨色的纹路，如同无数条黑色的虫子，正疯狂地蠕动攀爬；书架之间，飘荡着淡青色的雾气，每一缕雾气之中，都裹着一些零散破碎的字句：“月黑风高夜”“生死簿上无名”。
而在最深处的古籍区，雾气竟然凝聚成了一团，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借阅记录。”楚青峰强压下心底翻涌的心悸，说道，“最近失踪的学生都借过什么书？”
林老颤抖着双手，打开电脑，屏幕上的蓝光映照在他脸上，让他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如纸：“都是《梦语录》。”他指着借阅登记页，声音沙哑地说道，“这书是明朝的抄本，我守护了整整三十年，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一个人能够完整地读完它。可最近……最近他们借走之后，连书都消失不见了。”
楚青峰凑近一看。
登记本上的名字，他都十分眼熟：有上周在食堂帮他捡过饭卡的学妹，也有前天警体课上他曾扶起的男生。
最后一条记录停留在陆晓雯，时间显示是昨晚十点——图书馆闭馆半小时之后。
他的指尖刚轻轻触碰到电脑旁《梦语录》的书脊，眼前突然一黑，仿佛被无尽的黑暗瞬间吞噬。
再睁眼时，楚青峰发现自己竟站在一片漂浮的纸海之中。
泛黄的纸页，如秋天的枯叶般，在空中缓缓旋转飘荡，每张纸页上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有的纸页上沾着斑斑泪痕，有的则浸着触目惊心的血渍，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个悲惨的故事。
不远处，传来一阵机械而冰冷的诵读声：“生魂入书，执念为牢，若要脱困，需以心换……”
“学长！”
陆晓雯突然从纸雾中冲了出来。
她的校服领口歪斜，眼白泛着青灰色的诡异光芒，嘴角还沾着些许碎纸片，模样十分可怖。“《梦语录》说，只要帮林爷爷写完书，就能永远留在这知识的殿堂里。学长你看，这里没有作业，也没有考核……”她突然一把抓住楚青峰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肉里，“你也留下来好不好？”
楚青峰倒抽一口冷气。
他清楚地看见，陆晓雯的后颈浮现出半透明的书纹，正顺着她的血管，缓缓朝着心脏的位置钻去。
在更远处，其他失踪的学生们站成一排，目光空洞无神，嘴里机械地重复着同样的话，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检测到‘书灵执念’。”
一阵机械的声音，突然在楚青峰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楚青峰浑身猛地一震——这是系统的声音！之前系统只是在关键时刻响起简单的提示音，这次竟然有了如此清晰的语言。
“正途选项：以天师印净化执念，解锁‘符篆初现’技能。偏门选项：吸收执念之力，天师印等级 +1，但现实中的图书馆将永久崩塌，被困者魂飞魄散。”
冷汗，顺着楚青峰的脊背，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楚青峰望着陆晓雯那空洞的眼睛，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上周交给他的实习报告，字迹工工整整；又想起她被男生不小心撞到后，红着脸轻声说“没事”的模样。
他又想起林老刚才攥着他胳膊时，那如冰块般正在融化的冰冷温度。
“正途。”他咬着牙，坚定地说道，“我选正途。”
“叮——‘符篆初现’己解锁。”
刹那间，楚青峰的掌心突然传来一阵灼痛。
他低头看去，只见八卦胎记正渗出柔和的银光，那纹路如同活物一般，在他掌心游动变幻，最终凝聚成一道金色的符篆。
符纸缓缓飘离他的手掌，在半空中缓缓展开，金线如同灵动的游龙，向着西周的纸页飞速窜去。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破！”
随着他一声怒吼，符篆瞬间炸裂成万千金雨，光芒万丈。
漂浮在空中的纸页，发出一阵刺啦刺啦的声响，仿佛在痛苦地挣扎。陆晓雯后颈的书纹，也开始逐渐消退。
她猛地捂住头，哭喊道：“我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要回宿舍吗？”
纸雾的深处，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林老的身影，逐渐在雾气中显形。这一次，楚青峰终于看清了——老人的脚下，竟然没有影子，半张脸透明得仿佛能首接看见后面的纸页，宛如虚幻的幽灵。
“我当年一心想写一本能够镇世的典籍，”林老轻轻抚摸着飘到眼前的纸页，声音沙哑而沧桑，“可写到一半，却在文革时期被付之一炬。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死后便一首守着图书馆，想着把学生们的记忆当作书页，重新续写那本书。”他看向陆晓雯，老泪纵横，“可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会被困在书里，再也出不来。”
金雨纷纷扬扬地落在林老身上。
他的身影开始渐渐变淡，脸上却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声音很轻很轻：“小楚，帮我把书烧了吧。那些孩子的记忆……该回到他们自己的脑子里了。”
“林伯！”楚青峰伸手想要抓住他，却只触碰到一团虚无的雾气。
就在这时，纸海突然开始崩塌，如同世界末日来临，一切都在分崩离析。
陆晓雯和其他学生们尖叫着坠落，楚青峰本能地扑了过去。再睁眼时，他正跪在图书馆古籍区的地板上，怀里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陆晓雯。
“晓雯！”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苏挽月举着法医灯，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她白大褂的下摆沾着斑斑血迹——看样子应该是刚从解剖室匆匆赶来。
她急忙蹲下身，仔细检查陆晓雯的脉搏，抬头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她心脏里的青铜钉……不见了。”
楚青峰没有说话。
他紧紧盯着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八卦纹路己然变成了银白色，天师印的轮廓清晰得仿佛是用刀刻上去的一般，散发着神秘而强大的气息。
窗外的月光，如水般洒了进来，他看见《梦语录》静静地躺在桌上，封皮己然焦黑，边缘还冒着袅袅青烟，仿佛在诉说着刚刚经历的一场惊心动魄。
“那本书……还没写完……”
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钻进了楚青峰的耳朵。
楚青峰猛地抬头，图书馆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黑暗如潮水般瞬间将一切淹没。
黑暗中，从最深处的书架，传来一阵翻动书页的声响，紧接着，是一阵低沉的诵读：“生魂入书，执念为牢……”
苏挽月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腕。
楚青峰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但她的声音却沉稳得如同磐石：“需要我帮你掩盖什么？”
他凝视着窗外被风吹动的梧桐叶，月光透过叶缝，洒下的光芒碎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
掌心的天师印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着他心底那翻涌不息的热意。
“这次，”他轻声说道，声音虽轻，却透着无比的坚定，“我要自己来。”
书架深处的诵读声，突然拔高，夹杂着纸张撕裂的清脆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苏醒。
楚青峰缓缓站起身，将陆晓雯交给匆匆赶来的校医，然后转身，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黑暗中的古籍区。
月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他背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在那影子里，隐约能看见八卦纹路流转的神秘银光，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未知的战斗即将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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