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峰把巡逻手电往腰间一别，指节在裤缝上蹭了蹭。
李昊天那句"今晚的夜巡可别睡得太死"像根细针，扎得他后颈发紧。
警校后巷的风裹着铁锈味钻进领口，他望着前方那栋爬满藤蔓的废弃训练楼，楼体在月光下投出扭曲的影子，活像张咧开的嘴。
"吱呀——"
生锈的铁门突然晃了晃。
楚青峰脚步顿住，手本能地按上掌心的八卦胎记。
那处皮肤正在发烫，像有团火在皮下游走。
他想起档案室里李昊天怀里的人皮书，喉结动了动，摸出手电照向门缝——光斑扫过墙根时，一道若有若无的低语渗进耳膜："救......我......"
声音像被浸在水里，带着黏腻的哭腔。
楚青峰的瞳孔微微收缩，胎记的热度陡然窜高。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阴阳眼的视野里，整面墙都蒙着层灰黑色的雾，雾里有个半透明的影子正往墙里钻，后背还挂着半截断裂的锁链。
"是残魂。"他低咒一声，刚要抬脚凑近，身后突然传来皮靴踩碎石的脆响。
"楚同学倒是积极。"
清冷的女声让楚青峰脊背一绷。
他迅速收回阴阳眼，转身时正看见苏挽月抱着一摞验尸报告站在五步外，白大褂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黑色的高领毛衣。
她的眉峰拧成两道冷刃，左手食指无意识地敲着最上面那份报告，封皮上"刘志远"三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刘同学失踪了。"苏挽月往前走了两步，月光照亮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前三例精神崩溃的学员，症状都一样——说梦见被困在训练楼里，跑断了腿也找不到出口。"她突然把报告往楚青峰怀里一塞，纸页窸窣作响，"你刚转来刑侦系，可能不知道。
这楼五年前死过个实习教官，坠楼时头盖骨碎在台阶上，脑浆子糊了半面墙。"
楚青峰翻报告的手一顿。
照片里的学员瞳孔散得像两摊墨水，嘴角扯出诡异的弧度，和他刚才在阴阳眼里看到的残魂有几分相似。
他的拇指无意识着掌心胎记，黑雾的触感还残留在视网膜上："你觉得是心理问题？"
"我觉得。"苏挽月突然伸手揪住他袖口，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里，"今早解剖室的冷藏柜自己开了。"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第三例死者的尸检报告，被人用血水在背面写了'下一个是你'。"
风突然大了。
楚青峰望着她发梢被吹乱的弧度，忽然想起爷爷说过，有些道术世家的人能闻见阴气的味道。
此刻苏挽月身上飘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混着解剖室特有的福尔马林气息，倒像道无形的护身符。
"跟我来。"他拽着她往楼里走，胎记在掌心灼得生疼，"你闻没闻到？
这楼里的霉味......"他顿了顿，阴阳眼再次开启，黑雾里的残魂此刻正扒着门框，指甲在砖墙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是怨气。"
苏挽月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望着楚青峰忽然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终究没甩开他的手。
两人刚跨进楼道，楚青峰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整层楼的黑雾此刻凝成了网，每根"网线"都缠着指甲盖大小的符篆，暗红的纹路像凝固的血。
"梦魇结界。"他脱口而出，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检测到'梦魇咒'残留痕迹，请选择正途/偏门。"
楚青峰几乎是立刻在心里喊"正途"。
掌心胎记骤然亮起银光，一行金色小字浮现在眼前："驱梦符·初阶：以血为引，破妄归真。"他摸出兜里的黄符纸，牙齿一咬舌尖，腥甜的血珠坠在符纸中央。
指尖颤抖着画出最后一道弧线时，苏挽月突然抓住他手腕："你疯了？
这符纸......"
"信我。"楚青峰反手扣住她的手，血珠顺着两人交握的指缝渗进符纸。
符纸"轰"地烧起来，却没有灰烬，只化作一道金光扫过走廊。
黑雾像被热油烫到的蜡，嘶嘶作响着退散，墙根处的瓷砖"咔"地裂开条缝，露出段向下的水泥楼梯。
"菜鸟也有两把刷子？"苏挽月抽回手，低头整理被揉皱的袖口，耳尖却泛着不自然的红。
楚青峰把烧尽的符纸装进证物袋，瞥了她一眼："你要是怕，现在回去还能赶上写刘志远的失踪报告。"说罢率先踏上楼梯，脚步声在封闭的空间里撞出回音。
地下空间比想象中开阔。
西壁贴满学员的照片，从新生报到时的寸照到训练时的抓拍都有，每张照片下方用红漆写着倒计时：23:59:59、23:58:32、23:57:17......楚青峰的脚步突然顿住——最中间那张照片，是他上周在刑侦系拍的证件照，照片边缘还沾着没擦干净的印泥，倒计时数字正在一秒秒跳动。
"欢迎来到我的梦......"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楚青峰猛地抬头，天花板的灯泡"啪"地爆了。
黑暗里，无数低语像潮水般涌来："你不该进来......""陪我们一起跑......""永远别想出去......"
有冰凉的手搭上他后颈。
楚青峰反手去抓，却只碰到一团雾。
他摸到兜里的天师秘录，书脊烫金的纹路正在发烫。
这时，苏挽月的手电光突然亮起，照在他身后的墙上——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扇门，门楣上挂着块掉漆的木牌，隐约能认出"食堂"两个字。
低语声戛然而止。
楚青峰望着那扇门，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今早吃早饭时，食堂阿姨还往他碗里多舀了勺排骨。
此刻门后传来碗碟碰撞的脆响，混着模糊的人声："楚同学？
楚同学来吃饭啊......"
苏挽月的手电突然闪了两下。
黑暗重新笼罩的瞬间，楚青峰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他摸出最后一张符纸，掌心的胎记己经泛起白银纹路。
而那扇写着"食堂"的门，正在黑暗中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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